他不喜欢头抬得太高的蠢货，自然也看不上伏得太低的蝼蚁。

不过，看在味道的份上，他可以稍微宽容一点。

“带上她，明日启程。”

诶？

小草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里梅一路拎到了一间侧屋中，一脸茫然。

带上她的意思，是不准备让她回一郎大人的府邸了吗？

这怎么行！

想到此处，一向安分的小草难得生出了些反抗心思，轻轻推开障子，准备跑路。

结果，刚一拉开门，就被守在外面的里梅抓了个正着。

“......”

这人真的是贵族少爷吗？怎么比一郎大人府上最忠心的家臣还要敬业？

...

夜半时分，月色朦胧。

小草无头苍蝇般迷茫地走在这座偌大的府邸中，对于出口毫无头绪。

拉开障子碰见里梅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会被他阻拦下来。

但谁知道，少年只是眼神平静地打量了下她，随即看笑话般地给她让了路。

“如果你能出得了这座府邸的话，尽管试试。”

“说不定，还能让大人高看你一眼。”

小草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埋着头与他擦肩而过。

她并不想让这位神秘的大人高看，她只是想尽快回去，免得让一郎大人生出些不必要的担忧。

一郎大人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实际上是个心肠非常软的人，三年的教导中，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训骂或处罚过她。

穿过透渡殿，小草沿着侧翼的长廊走到尽头，面前是一座跨在遣水上的木质小桥。

少女顿住脚，环顾一圈，除了眼前的桥，她似乎并没有其他选择。

干脆地踏上木桥，小草在心底期盼着能早点找到这座府邸的外门。正到桥心时，原本遮蔽月色的乌云却忽然在此刻散开。

冶艳的月光洒下，小草鬼使神差地抬眸，刹那间，入眼的便是屋顶之上背倚月色的身影。

男人身量极高，一身乌色单衣，有着异于常人的四手四眼，即使离得有些远，那一身强悍狂妄的气势也没有丝毫减弱。

就好像她曾经在村子里听说过的神明一样，小草怔怔地想。

两面宿傩居高临下地睨着桥上对着他发呆的少女，不悦地狭起了眼。

随意抬手轻划了下，随着他的动作，凌厉的无形咒刃一下划过少女纤细的颈边，削落了一屡黑色的鬓发。

“仅此一次。”

低沉狂妄的嗓音让小草猛地回过神，她赶忙低伏身体垂下头，以免再次触犯禁忌。

直到两面宿傩离开后，才愣愣地抬手摸了摸有些疼痛的颈边，指尖一片血色。

小草抿了抿唇，慢慢站起来，闷头继续找着出口，但直到晨曦微亮，双腿已经麻木脱力，她也依旧没能走出这座府邸。

无言地抱膝坐在遣水边，她呆呆地看着缓缓流动的溪水，整个人就像是颗被霜雪打蔫的小草。

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里梅站在桥上，看着抱膝成一小团的少女，冷淡地开口，“去收拾，一个时辰后，我们上路。”

“如果你拒绝，那我就去杀了高辻一郎。”

小草听见，陡然睁大眼，怔愣问道：“为什么，您不是一郎大人的好友吗？”

里梅眼神冰凉，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如果你再惹宿傩大人不悦，不止你，也不止高辻一郎，所有你认识的人都要死。”

沉默随着月色在两人之间蔓延，片刻后，小草乖巧地低头行礼，“里梅大人，小人明白了，小人会尽心侍奉那位大人的。”

“恳请您，最后替我转交一封告别信给一郎大人。”

至少，可以让一郎大人不必为她困扰。

里梅很满意她的识趣，点头应下。

“谢谢您。”

少女保持着俯身的姿态，浅灰色的眼瞳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