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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建康金兰才相会 闹市二教起争端(3 / 4)

作品:《一剑荡山河

马升风道:“倒不全是。那日咱们分别后,我本拟回清风观去,不期见着徐承天跟那妖女赤练混在一起。我念他在江湖上有些侠名,算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打见了那妖女,岔了念头,将堕魔道,因此颇为不忍,好言劝他几句,盼他回头。那徐承天不识好心也就罢了,反倒给那妖女一撺掇,两个联合起来,要杀了我,取我内丹。我仗着本体优势,侥幸逃脱,没给他们得逞。”

它说得平淡无奇,卫凌羽听得心惊不已:“大哥毕竟未渡过雷灾,单论内外功,徐承天跟那赤练哪一个都不在它之下。也亏得它本体是名驹照夜玉狮子,否则焉有生理?”斟满两只酒盅,举杯敬酒,有庆它劫后余生之意。

马升风不知他用意,举盅饮了,续道:“咱们上清道人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能干休?因此我一路尾随,本想伺机而动,等他们分开了,挨个做掉。岂料他们途中形影不离,我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时机。一入京畿,那妖女不知使什么妖法,连一身妖气都隐去了。我在建康蹲了两个多月,它竟没露出过妖气,教我好不甘心。今儿个心里实在气赌不过,出来吃了几杯酒,不意遇上了你。”

卫凌羽心念一动:“当日王屋山上结义,大哥看似是受三哥、四哥逼迫,其实本就有助我之意。徐承天、赤练两个虽没杀得了大哥,但动了杀机,做兄弟的怎能不替大哥出这口气?”他跟本教道人相处久了,隐隐也染上了上清道人的习气,道:“小弟要在建康多耽几日,这支筷子还请大哥收好,只要发现了那妖女跟徐承天的行踪,折断了召唤小弟。”从筷笼抽了一支筷子出来,注入少许真气递出。

马升风接过筷子,心头震动,道:“你渡过雷灾了?”将自身真气注入器具当中作为信物,乃人仙手段。可它分明记得,当日王屋山结义时各论过生辰,卫凌羽目下不过十八岁而已。纵观古今,岂有如此年轻的人仙?

卫凌羽道:“小弟这次在祖庭多待了些时日,借着圣地雷霆狱山,侥幸渡了雷灾。”

马升风见他毫无得色,怔了半晌,道:“天纵之资,我是比不得了。”想自己至今还是九四境界,什为汗颜。

说话间,楼下忽然有人叫道:“驴脸,老六,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侯不明的声音。

侯不白的喊话声随后接上:“他们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卫凌羽和马升风暗道:“奇哉怪也!”不知它们缘何到此。

正要起身去迎,侯氏昆仲业已夹着一个昏迷的坤道,上了二楼。

卫凌羽行礼过,道:“三哥,四哥,你们怎么也来建康了?”

侯不明叫道:“小子,你诓我们?”

卫凌羽雾水绕头,不解道:“三哥,这话从何说起?”

侯不白道:“云梦泽哪有什么隐岛?”

卫凌羽这才想起在王屋山向它们提到过隐岛,它们那时还嚷嚷着要去瞧瞧。便道:“二位兄长有所不知,只要那隐岛主人没待客的意思,不派人接引,旁人休说登岛了,便是瞧也瞧不见。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和大哥的?”

侯不明道:“我们所学玄功神异……”法螺刚刚吹起,已给侯不白抢过话头,道:“我们会捕风术,方圆百里之内,一切活物气息休想瞒得过我们的鼻子。”说着,抬起右手,在鼻前虚扇了两下。

侯不明怒道:“老二,你干么抢我话?”

侯不白道:“呸!你忘了咱八道结义了,我现在行四!再者,你有嘴巴,我便没有?只许你开腔,不许我说话?”

马升风见它们又要斗嘴,忙指着它们夹着的那名坤道,岔开了话头:“你们从何处掳来了这玉清坤道?”

那坤道是玉清教下,约摸三十来岁,面容姣好,算中上之姿。

侯不明道:“此事说来话长。”

侯不白接口道:“不长,不长。上个月我兄弟俩到了杭州,去游西湖,见两个少年公子乘一画舫,一个约摸十八九岁,说话酸里酸气,是个书生。另一个约摸十五六岁,面如桃花,声音脆如银铃,却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妞儿。”

侯不明抢过话头,道:“你说话缠夹不清,还是让为兄来说——那两人行为举止甚是亲密,有说有笑。也不知那小妞儿说了句什么,那酸书生道:‘好妹子嘴真甜,真教哥哥心痒。’往那小妞儿嘴上就亲了上去。那小妞儿羞红了耳根子,歪头一躲,却教他亲到了脸上,忸怩道:‘大哥好生轻慢无礼。’”

它模仿着那二人的语气神态,先是作势呶嘴,随后忸怩娇羞。卫凌羽和马升风不禁莞尔。

侯不白忙不迭地抢话:“你舌头太大,口齿不怎么伶俐,还是我来说罢——那二人说话声音其实不大,但咱们都是什么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正觉得好笑,却见旁边驶来一艘小船,”指向那名玉清坤道,续道:“这婆娘站在船头,骂那酸书生:‘油嘴滑舌的登徒子,污了贫道耳根子。’那酸书生红着脸,跟她扯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云云,之乎者也起来没完没了。这婆娘嘴上斗人家不过,老羞成怒,发起狠来,跳到画舫上给那酸书生揪住,割了舌头,教人家成了哑巴。那小妞儿见酸书生满嘴喷血,疼得直打滚,就吓得晕了过去。”

卫凌羽面露愠色,皱眉看向那坤道,觉得这人好没道理,竟毒辣如斯。

侯不白又道:“后来……”侯不明打断它的话头,道:“后来,我便隔船喊道:‘人家两个郎有情、妾有意,碍着你这婆娘什么事了?干么割了人家的舌头?’”

侯不白怒道:“干么打断我说话?”

侯不明摆出一副学究做派,摇头晃脑地道:“非也,非也!为兄是看你吐沫横飞,难免口干舌燥,不如先喝口茶水润润喉。”

侯不白有样学样,也摇晃起了脑袋,道:“非也,非也!你分明是见我眉飞色舞,说得绘声绘色,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这兄弟俩没个正形,居然在这当儿斗起嘴来。卫凌羽跟马升风瞧了,不住摇头。

卫凌羽拱手道:“两位侯兄,后来却又如何了?”

侯不明瞪了弟弟一眼,续道:“这婆娘听我詈她,怒驳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天底下的男人最会花言巧语,鲜有好东西。’”

马乘风冷笑插言,道:“如此说来,她还算客气的了,只说男人鲜有好东西,倒不是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侯不明深以为然,一拍大腿,道:“照啊!我当时寻思,我兄弟俩生得龙姿凤表,为人最是忠厚老实,该是‘鲜有的好东西’了。便对这婆娘道:‘你这婆娘又丑又老,哪个男人肯对你花言巧语?我看你是没男人疼,瞧见人家两个情投意合,妒上心头。’”

卫凌羽跟马升风听它说话颠三倒四,自诩龙姿凤表、忠厚老实,都觉得好笑。怕惹恼了它,不敢笑出声,只好忍俊不禁。

侯不白跳将起来,指着侯不明叫道:“少放你的臭狗屁!最后那句话明明是我说的!这婆娘一听我说她又老又丑,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道:‘这登徒子毁人家未出阁姑娘的清白,贫道割了他舌头,好教他长长记性!’我道:‘你这婆娘忒没道理!请教道号上下,师承何人?在哪座山头立棍?’”

卫凌羽和马升风相顾一笑。“在哪座山头立棍”是绿林匪类之间问对方在哪里落草的黑话,侯不白应该是想问人家在何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