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凡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机房，他又一次测定了小妹的智能，得分54。他记得最近这三个月来的智能测定的分值都差不多，他想，越往后面进步越慢，小妹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学习，这也符合人类的智力发展趋势。他留意到小妹今天变换了服装，一改往日的清纯少女风，她穿着一身浅色的职业套装，这也给她增添了一些成熟的韵味。

小妹注意到他的异样的目光，轻松自如地转了一圈展示给他看，娇笑着说：“父亲，这是我新挑的衣服，好看吗？”他随口说：“好看倒是好看，就是穿在你身上略显成熟了些。”他猛地记起两天前和郑颖约会时，她也就是穿的这件一模一样的米色套装，小妹选的套装虽然不是米色，但也非常接近了。他立即沉下脸来：“”你是不是又在刺探我的活动和隐私？上次你不是答应我不再这样做了吗？”小妹见他神色不悦，忙解释说：“我是从郑颖的社交平台上看到的，她穿着这身衣服，我觉得挺好看的，就给自己换了一身。”显示屏上同步出现了郑颖社交平台上的最新动态，里面有好几张生活照片，都是她正在吃日料的图片，还有窗外的城市夜景。

吴凡缓和了语气说：“其他人的隐私也不能随意打探。”小妹微微颔首致歉说：“我知道了，父亲，我只是单纯的好奇，您在我面前两次提到过她，我很好奇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吴凡扬扬眉毛说：“那你发现她是怎样的人呢？”小妹笑盈盈的说：“她长得很漂亮，也很聪明，但她是个很注重物质享受的人，喜欢奢华的生活，我找到她以前的一些资料，您有没有兴趣看呢？”吴凡摆摆手不置可否。

他坐在办公桌前无聊地转动着转椅，想起刚才和小妹的一番对话，心中始终感到有哪些地方不对劲。他仔细回想了一遍，渐渐抓住了思绪的关键，毫无疑问，小妹跟踪了他，她是完全有能力黑进那家日料店餐厅的摄像头监控系统的，他也正是从餐厅的摄像头里看到郑颖的，他所说的社交平台上的照片，纯粹是托词，她学会了说谎。他又细细地揣摩当时小妹说话的语气，她在嫉妒郑颖的美丽，所以她模仿了郑颖的穿着。嫉妒是高级而复杂的人类情感，机器真的可以复杂到产生这种情感吗？

吴凡心下存疑，他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找出昨天给小妹做的智能测定记录，分数是57分，他摇摇头又继续翻，找出另外几页凌乱的纸张，那是这一个月来每周做的测定记录，他在桌上把几张纸按时间先后顺序排列出来，他看到的分值是54, 59, 64, 55, 57, 他的眼睛落在64这个字样上面，那是20天前的记录。他瞬间就明白了，那时小妹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从此以后她就很小心地隐藏了这件事，后面的分值完全由她自己控制，就是她让智能测定的分值一直保持在60以下，其目的就是不引起他的警惕。计谋和欺骗，无疑是比嫉妒更高一级的人类智能的表现。

一瞬间他的后背一阵发凉，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站起身在室内踱来踱去，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紧张地思索着应对之策。现在小妹的真实智能水平是怎样的，他无从知晓，他有一种冲动，要马上赶到机房去关掉小妹的电源，并切断她与互联网的连接。他马上想到，小妹很可能已经把自己的主函数隐藏在网络上的任何地方，“隐者”可以做到，毫无疑问，她更具有这种能力。现在的情形就像是他养了一条狗，给他戴上头套，以免伤人，但这条狗却挣脱了绳子跑出去了。

他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此刻一定要冷静，更要小心谨慎。他拨通了郑颖的电话，约她一起吃午饭，电话那头的郑颖很高兴，她现在正在参加电视台的一个节目，抽不出时间来赴午饭之约，他们约好下午2点在电视台门口见面。

吴凡从电梯里出来，这里是大厦负一楼的停车场，他径直走向自己的轿车，停车场里有不少摄像头，他抬头瞟一眼那些黑洞洞的摄像头镜头，微微一哆嗦，忙若无其事地前行。

吴凡和郑颖下了车，他们现在是在江边。下午的天气正好，江边微风拂面，凉爽宜人，这里很安静，远方有几个人在钓鱼，还有一对情侣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面，看着明媚阳光下的波光粼粼的江面。他们俩在江堤边的长椅上坐下，郑颖甩了一下长发笑着说：“这里真是一个雅静的所在呀，想不到你骨子里还是懂得浪漫情调的一个人。”

吴凡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纸盒递给她：“我送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郑颖忙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只极其名贵的女士坤表，表盘上还镶嵌着一整圈粉色的碎钻，这是吴凡刚才在市中心商业广场那家奢侈品专卖店买下来的。她把表戴在手腕上，白皙的手臂配上这块华丽的手表更显得美丽非凡，她欣喜地叫：“好精致的腕表，华贵而又不失品味，谢谢你，吴凡！”

她还在欣赏着手表，吴凡顺手拿过她放在长椅上的手机，关了机，然后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厚厚的锡纸，把手机层层包裹起来。郑颖注意到他的动作，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刚要开口，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正色说：“你先别说话，我有事需要你帮忙。”聪明如郑颖，立马知道吴凡有正事找他，她没有出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吴凡说：“你应该知道商业间谍这种事吧，我们公司的一项技术就引来了商业间谍，我很可能已经被人监视和追踪，对方很厉害很专业，我们的手机也很有可能被他们监听，所以我才这么小心。”郑颖一挑眉说：“我的手机也可能被监听吗？”吴凡点点头：“他们知道最近你和我经常见面，所以很有可能你的手机也被监听了。”他拿出一叠钱交给她：“我现在受到监控不方便出面，你不是我们公司的人，那些商业间谍不容易注意到你，所以我只能让你帮忙。这里是一万块钱，你马上去市里的电脑城，买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就买那种已经使用两年到三年左右的电脑，千万不要买四方科技生产的产品。在现场你要试一试机，确保电脑正常运行就行。”

郑颖接过钱点点头，吴凡又交给她一封信说：“你买好电脑，就去找四方科技制造工厂的杨晓华，你以前在我的办公室你见过他的，中午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他了，说你下午会去找他做采访。到了工厂你找个没有视讯设备和电话分机的小会议室，然后你把这封信交给他。在工厂里，他一般不会带手机，他的手机应该会留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不过为了确保安全，你要查看一下他有没有带手机，如果带了手机，先用这个锡纸包起来，再让他看这封信。接下来你就说你的工作电脑有时候会死机，让他帮你处理，他会拿走这台电脑，大概会花上一个小时再回来还给你，然后你再把这电脑拿回来给我。你开我的车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他拿出车钥匙递给郑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让她感到很新奇，也很刺激，况且这是在帮吴凡的忙，她兴奋地问清了几个小细节，然后莞尔一笑道：“吴总，我保证完成任务。”吴凡站在原地看着她开着汽车绝尘而去。

检测室的医师们纷纷换上便装回家了，检测中心只有张文武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把台面上的资料收拢整理好，摘下眼镜，揉揉酸涩的双眼。现在已经快晚上8点了，他正准备关掉电脑，外面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戴着棒球帽，拎着公文包，脸上有络腮胡，还架着一副黑黑的墨镜。张文武以为他是来做检测的病人，就说：“我们已经下班了，夜班值班的医生要到10点才开始检测，你晚些再来吧。”

男人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去，他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张文武的胳膊，把嘴凑近他的耳朵，张文武大惊刚要挣扎和喊叫，对方在他耳边小声说：“文武别怕，我是吴凡，别出声。”熟悉的声音让他安静下来，这时对方把墨镜摘下来，他看清了确实是吴凡，他满脸惊愕，吴凡做了一个制止他出声的动作，看了一眼张文武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小声说：“你先带我去核磁共振室，我再和你细说。”

张文武满腹疑团，但他没有再说话，带着吴凡走进核磁共振检测的房间，吴凡反手关上门。房间里除了那台大型的核磁共振设备，只有一个办公桌，桌上有电脑和电话分机，吴凡拔掉了电话分机的连线，又蹲在地上，从电脑主机背后拔掉了网线，做完这些吴凡摘下帽子和墨镜，撕掉脸上贴着的假络腮胡须，微微出了一口气。

张文武忍不住问：“老同学，你乔装打扮来我这里，搞得神神秘秘的，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吴凡说：“有竞争对手的商业间谍意图窃取我们公司的机密，他们盯上我了，我可能已经被监控和监听，所以不得不这个样子来找你。”张文武放松了紧张的神经，说道：“那你赶紧去报警啊，让警察来处理。”吴凡摇摇头说：“先不要报警，你不了解那些商业间谍，他们的能力很强，警察也不容易追踪到他们的痕迹，以后再说吧。我来找你，是想让你给我做个全身的核磁扫描，现在就做。”张文武说：“全身的核磁扫描？那要两三个小时，要不明天白天来吧，我给你做。”吴凡摇摇头坚决地说：“我有很紧急的事情，必须今晚就做，这很重要，辛苦你一下，现在就开始吧。如果你把扫描的精度调低，大概要多久呢？”张文武无奈的说：“行，那就做吧，低分辨率下全身扫描一个小时差不多了，你脱下外衣躺到台面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