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又恢复了“自由市场”，农民和市民均可在这里做小买卖。这要在条例许可范围内，否则会被“割资本主义尾巴”。

冷骏在一处自由市场，见中年草药医生，锅铁脸，谢顶，蓄一撮山羊胡须，不是白药师是谁！

站一边看着，见其以药面令人服，又以纸裹着药面，熏人两足讫，试使行。人走几步即面带惊喜，又走几步倒回来说：“不痛了，而且，骨头都有劲了！”

俟其空下，他便上前招呼：“白药师！”

“坐，坐。”白药师指着药摊前小板凳，“你要看病？买药？”

“久仰药师之名。适才见药师医术，华陀再世，不过如此吧！”

“哪里哪里！你哪里不好？”

“哦，先生这里除了药香，还有一股兰麝之香！”

“兄弟，你鼻子……我这里哪有兰麝之香！”

“香来自先生背上，未必背着个香囊？”

上前欲看他背上，被白药师捉住手腕。

药摊后面几步有个木板搭的棚屋。白药师拉他到这里，道声进来说话，自己便先钻进去。

冷骏便也弯腰钻进去。

白药师拉他换了个面，将布门帘放下，叫声：“神仙！”纳头便拜。

冷骏知他是个奇人，慌忙拉起：“先生何意？”

“神仙，这里不好说话，我即刻收拾了，另找个说话的地方。”

他将冷骏带到一茶肆，择清净角落坐下。

摸两个核桃置桌上：“请神仙将它剥开如何？”

冷骏不禁想起了粮站小罗之铁核桃，笑着以食指尖劈头一敲，壳便四分五裂，裸核桃仁依旧立着的。

白药师指着另一个：“这个，神仙用指甲掰看？”

暗想请将不如激将，道：“先生再神仙长神仙短，我就走了。

“在下姓冷名骏，先生年长，我僭越一点，先生叫我名字、叫我兄弟均可。说好了，我就掰给你看。”

“恭敬不如从命。弟子就叫神仙先生吧！”

冷骏笑了笑，将核桃放在手心，好深的虎口，屈拇指一掐，壳破为二。

白药师不管是否有人看见，站起双手抱拳，侧身望空道：“师父不负我，师父不负我！”

转身抢上前一步：“先生再受小子一拜！”

冷骏扶着：“先生再如此，我真的恼了。快请坐下，先说这‘神仙’之称，到底怎么回事？”

“神仙听弟子道来，弟子体上之香，是许多年前神仙师姐带给我的。但须出细汗时，始觉。平时连我自己，从来都嗅不到。

“当我一出细汗，兰麝香起，无论远近，人们都气怡神清。都当是风从远处吹来，多年来从未有人，除了小女，想来嗅我背上。

“适才我在药摊坐着，并未出汗，神仙居然一语道出我背上有香，先生不叫神仙，叫什么？”

“学生鼻子好是真，这就够称做神仙？“

白药师此时，见此人虽穿着普通，实则昂藏英伟，一表人才，于师父预言兑现之外，忽地里跳出一件心事。却是轻易说不出口的，且走着看。

他道：“适才在敝药摊，先生说有件事要问学生，请问何事？”

却又示意别开口，笑道：“不如各自写出来看。”

去柜台寻支笔，站着在掌心好写了字之后，过来将笔交给冷骏。

冷骏摊开掌心当他的面写了“黑崽”。

“字虽不同，实是一也！”

冷骏笑道：“甄翁？”

他手张开写的“甄老头”。

冷骏便滔滔说起了土坪的经历。

白药师时或插问，末了道：“此事学生未敢有一时稍忘。药就在学生身上，学生一直在等神仙降临。现神仙降临了，又还要再等些日子。”

冷骏因他开口闭口又称神仙，不好接腔，只等着他说。

“神仙世事洞明，为何不到办的时候，这用不着学生讲。黑崽当时才几岁，现在也不过十三四岁，还可等两年。”

“但，拖太久了的话……”

“此药就在我身上，真正是神仙传与我的。无论他拖了多久的残疾，都有奇效！到时候神仙同往，便知道了。”

冷骏听他神仙来神仙去的，搅在一起，不禁莞尔。

白药师不好意思，也跟着咧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