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食团揭不开锅，生产队管理变得松弛，出工在坡上磨洋工无所事事，还“自己整自己”，将青纱帐正在灌浆的粮食颗粒就弄来吃了，才一点浆甚至干瘪的只有点渣渣。

孙小宅和老婆这个小组的人将黄豆种子点一小部分，大部分嚼来吃了。有的怕生吃了拉肚子，在坡上用瓦罐煨。

孙小宅夫妇年近半百，孩子早夭。回来见自家门前柳树下坐着两个女子，小的顶多二十岁，大的不到三十，均穿的素花短襦，下着一色束腰长裙。

年长这个披件丝绸披肩，将发分股编结，倾斜置于头侧。

年轻的头上梳个单环的云髻，束发及腰，怀中并抱了个小花被子的襁褓。

两个看去就像画中人。

孙小宅满怀狐疑，上前故意问：“二位姑娘，你们是城里剧团演戏的吧？”

年长的站起笑着答道：“回二老，我姊妹俩不是演戏的。我们来这里……”

回头把妹妹看一眼。

妹妹这才将襁褓中婴儿露了出来，皮肤粉嫩，小眼睛溜圆，才两三个月大，正在吮手指头。

他看见头上身上都是草屑的老夫妻俩，便眉花眼笑。奇怪置近前的老汉于不顾，而是向着后侧的孙妻，将两只小手臂举起，手儿张开，抓捏着，踊身要孙妻抱。

孙妻虽诧异，还是高高兴兴，连忙把身上的草屑泥土拍了拍，上去把婴儿从妹妹怀中抱起来。

妹妹怀里空了，遂笑着站起，对一脸疑惑的老头儿道：“老人家，我是特意给你送宝宝来的。你家姓孙，宝宝未有名字，请你取。

“说来宝宝可是你家长辈，嘻，你这神气，信不信由你吧！

“到他能说话了，就喊你们爹娘吧，没办法的事儿。”

孙妻正一手搂着襁褓，一手食指轻轻触着婴儿脸蛋逗他玩，听说这话，胸中莫名涌过一股热流，便用双手将婴儿搂着。

夫妻俩均傻笑着，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姐姐接着道：“要说你们孙家，属这孩儿同一支派的，有好多房。

“因你家没有小孩，所以才给你抱来。其实是你家老祖宗呢！”

经此一说，老头便将疑虑和不放心暂时一下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嘻笑着从妻怀中把婴儿抱去，双手举起来：“老祖宗！老祖宗！”

孙小宅成分是上中农，一般说来农村的富农、上中农都是聪明人。他脑筋一直在滴溜溜转，事情究竟是怎么生起的，要不要向队长报告，不报告会不会出问题？

他甚至想到空降特务，因为假如是走来的，一定会有一大群娃儿跟倒，咋可能会光她俩坐在这里，我头一眼只看见有两只麻雀在旁边跳！

孙妻乐陶陶天上转游一圈后也回到地面上来了：“二位姑娘在说笑吧？现在兴食堂，我家两双筷子两个碗，屋头锅灶粮食都没得，拿啥子喂他呀？”

老头将婴儿轻轻举过头顶又放下，逗婴儿玩。他听见妻子所言，也就将笑容抺个净光，严肃地问：“好是好，就是干部要问起，咋个说呀？”

姐姐紫姑笑着对老头挤眼睛：“编呗。”

与此同时，如愿对孙妻笑道：“嘻，他就吃你的奶呀！”

孙妻刚才说出“拿啥子喂他”这句话后，便觉胸前有异，直欲解开看一下。

她于是马上就转身进屋，连门也不掩，客都是女的嘛，就解衣裳纽扣。

看一眼之后，就跑了出去，从犯傻的丈夫手里抱过婴儿，向脸上又亲又咬，赓即一屁股坐在二女坐过的石头上，就当起妈妈来了。

老头儿正看得两眼发直，姐姐拍他一下，说道：“我妹妹名字叫如愿。为了谢你——”

斜眼瞟着妹妹，“哼，还谢他，不知该哪个谢哪个呢！”

乃又对着老头儿：“她为了谢你，你可跟她说一个愿望，她有本事包你兑现！”

此等好事，老头儿傻乎乎的表情立马变活泛了：“真的？”

“真的，”如愿来到他面前，“你说！”

老头心想好好，你俩究竟是神仙，是凡人，还是特务，马上就现形！但一时间又急得挠耳搔腮，世间好东西万万千，不晓得该挑哪个来说！

口中自言自语：“我也不想要地要房子，说没收就没收了。要一万块钱，也找不到搁处……”

老妇从自己身体的变化已经相信了她们是送子观音不会空口说白话，把脸从婴儿身上抬起，充满幻想说：“我们也不想别的，就想不吃食堂，自家儿烧火煮饭吃。”

老头儿一听也笑成了眯眯眼。

觉对方若然是，愿望还可提高点儿：“那还要有米有瓜菜，还想有口肉吃！”

妻子再加码：“还要有自留地……”

老头儿忙踩刹车：“多了？多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