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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2 / 2)

作品:《剑道斩仙

方余已经哭了,咸咸的眼泪混着咸咸的海水,腌得她的伤口钻心似的疼痛。

鲜血在不断流逝,力气也渐渐空虚,真气更是只剩下最后一口,脑袋一阵阵晕眩。种种迹象表明,她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要是再不松开唐逍,她自己都是活不下来的。

可是她还是没有丢开他,双手紧扣着他后腰,让他如八爪鱼似的紧贴在她身上,还不知从哪儿找了块木板托在他屁股下面,随着波浪,载沉载浮。

谁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天空重新变得湛蓝起来,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漆黑的海面上,一片金光粼粼;也照着两人那苍白的脸庞,却并没有带来丝毫血色。

方余也已经昏迷了,却仍然死死扣着唐逍,两人就靠着那块木板,还能在海面上漂浮。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漂浮多久,而新的危险,还在朝着他们缓缓逼近!

一条丈把长的海鲨,不远不近地吊在他们身后五六丈远,阴冷而狡黠的目光冷冷地逼视着他们,也许它正在考虑,要找哪个合适的时机,把这顿晚餐吞下去。

它是循着他们的血迹而来的,但这两个生死不知的人类青年,隐隐让它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这说明他们也许并不是那么好吃。所以它也就没有立即出击,它打算等他们死掉了,再毫无危险地解决掉他们,反正这周围并没有第二条鲨鱼,它也不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只是世上的事情,什么可能都有,就是没有“不可能”!

正当海鲨觉得两人的气息都衰落得差不多了,打算张开巨嘴,顺着海流滑过来的时候,突然间,一道灿烂的光芒划过海面,阳光下,一柄三股鱼叉狠狠地掷了过来!

海鲨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就看到海面上出现了两块木板,两个人站在它和唐逍、方柔中间,一个手握弯刀,一个提着鱼叉,强大的气息逼过来,当即就让它扭转了身子。

说实话,葛沅和黄宁其实并不想跳下来救人的。

金枪鱼号经过粗略的修补,勉强不会有破碎的危险,他们的事很多。所以在瞭望的船员告诉他们,唐逍和方余正漂浮在海面上的时候,葛沅就有些举棋不定。

若下来救人,显然是很有危险的。且不说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海鲨,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不值一提,也许一个巨浪就能把两人翻进海底,连尸体都不可能找到。

而且,若是唐逍和方余死了,且不说船舱里那两百余箱宝贝立即就成了船上的收获,葛沅也不用担心再有人能指使他们了,这一路回航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

可是,唐逍和方余是为了救下整条船,才毅然跳下来引开海兽的。如果不是他们大无畏的举动,现在恐怕金枪鱼号都不复存在,而船上的所有人也都进了烈焰蜃龙的肚子!

这么大的恩情,要是见死不救,恐怕葛沅以后的修炼之路都会有瑕疵了吧?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葛沅冒个险也不会救他们。

但黄宁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我觉得,唐公子和方姑娘都不像是早夭的样子!”

葛沅悚然一惊。

常年航海的人,见怪了生死,也大多能看一看相,虽然不深入,判断会不会早死还是有心得的。他回忆唐逍和方余的相貌,的确,两个人都不像不到二十就死去的模样。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不去救,那海鲨多半也吃不掉唐逍和方余!

可是如果他们见死不救,一旦唐逍和方余活下来,他们会不会回来寻仇?

葛沅几乎是刹那间就做了决定,救命之恩和生死之仇之间的差距,他一下子就弄明白了。于是他低喝一声:“救人”,提着鱼叉就和黄宁跳下了船头。

他稳稳踏在木板上,低声道:“黄宁兄弟,先把他们救上船去!”

海面上方的船体上,有一扇窗户打开了,有人垂下了一条绳索。黄宁本打算把唐逍和方余一个个送上去的,但方余把唐逍抱得太紧了,他根本就分不开,只得把绳索绑在两人身上,叫上面的人慢慢拉上去,然后再把绳索放下来,把他和葛沅拉了上去。

等他们回到甲板上的时候,唐逍和方余已经被送回了他的屋子。

船上没有妇人,葛沅也就没有让人去帮他们洗身子、换衣服,甚至上药都没有,只是给两人各喂了一枚船上的疗伤丹药,就让他们这么抱着,躺在床上,自行恢复。

除了每天三次叫人来探视一下,他们几乎就不管这两个伤员了。

而两人也紧紧地抱在一起,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姿势却也没有丝毫改变。

直到有一天,方余终于轻轻地呻吟一声,悄然睁开了双眼。

一眼看到唐逍那仍有些苍白的脸庞,她似乎被吓了一跳,本能就要喊叫,却只感觉脑袋上像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嗓子眼更是烧着一团火,竟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轻轻动一下手指,还好,虽然全身像捆了无数绳索,每动弹一下都十分困难,但毕竟还是能够挪动手脚,身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除了被烈焰蜃龙的牙齿伤到之外,她受的都是皮外伤,经过这些天自行疗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内脏当然还有些疼痛,但强忍之下,自行活动是没什么困难的。

但她并没有松开唐逍,只是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些的姿势,然后便呆呆地看着他。

她的脸色,一会儿变得苍白,一会儿又有些绯红,眼神里有着深深的羞涩。

可是过了许久,她却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最终还是松开了双臂,轻轻地把唐逍放平在床上,因为她发现,他的嘴唇已经干涸得像旱了三个月的田地,也许再得不到水分的补充,他就得干死了。

床边桌子上放着一碗清水,看样子应该是早上才放着的,非常清凉。方余强忍着头脑的晕眩,抖抖索索地端起来,轻轻喝了一小口,顿时满身都透着舒坦。

可是怎么喂唐逍喝水,却成了一个难题。

她本想用手指沾一点清水,抹到他嘴唇上,可是看看自己的手指,满是血迦,简直看不出原本雪白的肤色,她犹豫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太脏了。

这房间虽大,却既没有办法洗手,也没有其它可以利用的东西,比如棉签。

她思来想去,只能自己先喝了一小口,轻轻凑到唐逍嘴边,用舌头舔着他的嘴唇。

就像被晒了几天的鱼,蓦然回到水里一般,唐逍的嘴唇立即动了动。

方余的小脸已如火烧一般滚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这个男人是她的仇敌,还差点把她抽魂炼魄了。但就像那天她毅然随着他跳进海里一样,此时,她还是觉得,他就是她生命中最重的人,虽然这感觉是来得这么古怪、这么无厘头!

“唉,我为什么傻成这样,明知道无结果,就不能果断一点吗?”

方余又喂了两口水,将碗放在桌子上,便静静地看着唐逍那苍白的脸庞,手指轻轻从那满是血污的额头上划过,喃喃自语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忧愁……

“情仇两难意何平,生死同衾亦同椁。只愿君心似我心,勿使千年泪满尘……”

方余轻轻吟咏着,目光痴痴如水,仿佛有着无穷的呢喃……

忽然,她心神一动,死死地闭上樱唇,再也不说一个字。

因为,唐逍眼皮一动,就要睁开双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