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神使？”

大狐狸在拜殿外的空地上，绕着篠上下打量，一边观察一边有些疑惑地说道。

“我曾有幸见过几次御前稻荷，姿容仪态俱是上上，言行举止颇有法度，修为高深却不会肆意凌虐弱者。”

“相比起来，你这样的妖怪，居然也有脸自称神使。你是什么神使？”

“不问缘由，只将一句冒犯神明这样笼统的罪名安在别人头上，稍有争辩就要打杀，哪有神使如此暴虐的呢？”

东野瑜说着摇摇头。

“看似通体神光，实则业障缠身，再仔细一看不过是条靠着吃人修行的水蛇罢了，我老远就闻到你身上那毒蛇特有的臭味，收你这样的邪魔作为神使，所谓的菱泽水神，大抵也是个邪神。”

篠刚开始并不在意，脸上挂着微笑，只是那双幽绿竖瞳中蕴着的眼神越发冰冷。

但听到后面的话，尤其是“水蛇”这个字眼的时候，连脸上的微笑也挂不住了，修长纤细的眉梢颤抖着。

“放肆！”

“式神也敢向本神使龇牙咧嘴？区区一只野狐狸，如此桀骜不驯，果然是妖魔。”

篠深微微眯起眼睛，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捆精美的蓝色绳索。

这绳索颇为神异，通体由澄澈的浅蓝色流水构成。

其中水流湍急，有细沙般的金色光点在其中流转，两端绣着金色丝绦的流苏。

“罢了，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本神使就成全你。”

他说罢，随手往东野瑜方向一扔，那绳索在空中自动舒展开，如同一条细长的水龙盘旋几圈，锁定东野瑜，在空中缓慢地调整姿态。

东野瑜感受当上面弥漫着的神明气息，谨慎地后退退了两步。

嗖！

几乎是一瞬间，绳索以常人无法反应的速度，像是闪电般，一个闪烁便近在咫尺了。

东野瑜跳起来想要躲避，同时身周炽烈的狐火化作数条火龙，呼啸着迎敌，想要将绳索给缠住。

那绳索却像是有灵智一般，也跟着临时转变方向，绕开火龙，在空中就将东野瑜环绕起来。

这绳索在篠手里的时候看着不是很长，但这时候一呼一吸之间，瞬间变长了数十倍，将东野瑜连嘴带尾巴，整个捆成了粽子。

这绳索捆得很紧，像是要勒进肉里，东野瑜在空中失去平衡。

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面，感受到绳子上有莫名的力量开始蔓延，狐狸奋力挣扎。

这绳索强度不高却由水组成，东野瑜偶尔能将其挣断一两根，却只是溅起一阵水花。

这些水花并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飞入绳索，断裂的部分眨眼便复原了。

不仅如此，还有神明的力量在其中，似乎要将自己的法力也给封印住。

一旦法力被压制封印，绝无幸免。

东野瑜一边思考脱身之法，一边操控刚才扑了个空的狐火回防，同时身周也燃起熊熊烈火。

嗤！

不论是身周燃起的火焰还是火龙，除了在绳索上灼烧出不断升腾的蒸汽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用。

“螳臂当车。”

篠见东野瑜在观察身周环绕拉长的绳索，用看似妖怪的眼神看向他。

他闲庭信步地走过去，右手缓缓将腰间氤氲着神明气息的太刀拔出，就要一刀砍下狐头。

这一切发生不过转瞬之间，眼看着不断挣扎的大狐狸就要命丧刀下。

神宫寺柊镜沉着小脸没有犹豫哪怕一秒，握紧家传名刀，单薄瘦削的身影沉默地奔向那自称神使的强大存在。

他背对着自己，并没有做出防备的动作，似乎是不屑。

面对这样无视的态度，少女只是冷静地寻找破绽，手中长刀稳固，无数次习练的技法自然而然地斩出。

“神念流，弧光。”

锵！

篠干脆利落地拔刀，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技巧，只是简单的下劈，但刀的速度和力量却远超凡俗。

乓！

刀剑相撞，火花四溅，但碰撞传来的力量感却弱到了极致，仿佛自己砍中的是空气，他微微眯起眼睛，正要后退。

少女与他擦肩而过，手中太刀如流水般切下。

噗！

瞥了眼被斩开一个切口的白衣，和下面肌肤上留下的白印，篠露出赞赏的笑容。

“好刀，看样子是柄不错的名刀，有资格作为我的藏品，它叫什么？”

少女并不回应，只是警惕地面对神使。

同时缓缓后退到东野瑜身边，试图用刀切断绳索，却发现锋利的刀刃可以穿过流水化作的绳索，但不能切断它。

于是神宫寺柊镜果断放弃切断绳索，转过身，背靠狐狸，持刀对敌，似乎是要做最后的挣扎。

这姑娘还是不错的，这样都没抛下自己。

东野瑜看着少女绰约的背影，心中想着。

可惜是个种族主义者，歧视妖怪，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就是狐妖，恐怕会当场翻脸。

不过好歹是恩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没牙狐狸就没牙狐狸吧。东野瑜叹息一声，大不了以后少变身就是了。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有蒙蒙灵光附上了狐狸的尖牙和利爪。

“徒劳之举，没有什么可以切断水。”

篠漫步般慢慢走近，好整以暇的样子，他在用餐前喜欢玩弄一些修行不错的修行者。

“凡人，你的剑技相当不错，神念流啊，我想起来了，一百年前我吃过一个除妖师，他用的也是相同的技法。”

“真是让人怀念，我还记得他当时说我总有一天会再次遇到神宫寺家的除妖师，并且会被斩杀。”

“果然被他猜中了，但不幸的是，他只猜中了前半段。”

篠微微摇头。

“想必你一定花了不少时间练习吧？”

“从寒冬腊月到三伏酷暑，除妖师们的修行总是这样无趣、苦涩，那些蠢妖怪也是一样，妖怪就是要吃人啊，不吃人算什么妖怪？”

“而我，最喜欢吃那些努力修炼的修行者，不管是妖怪还是除妖师，他们被我一口一口吞下去的时候，心中都会有到达极致的绝望和不甘，甚至是怨憎，这是最好的调味。”

“而他们苦苦修行得来的灵力，则会被我完全消化。”

“你们存在、修炼的意义，就是在合适的时间与地点让我吃掉，助我蜕变成龙。”

篠颇为感慨的样子，随手将手中的刀丢掉，身上穿着的白衣、灰跨融入逐渐隐入肌肤，白皙的皮肤上开始出现金属光泽的蛇鳞。

同时整个身躯的血肉开始以一种让人感到惊悚的姿态，迅速重组、拉长、变化。

这是真正的化形。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整个人便化作一条二十余米长、直径有三米宽的玄色巨蛇，身下长着两只脚，头上鼓着两个鼓包，似乎有化蛟的迹象。

他张大嘴巴，长着两对毒牙的巨口宛如能够吞噬万物的深渊。

呼！

霎时间，有飓风呼啸而起，树叶、建筑上的瓦片甚至是建筑本身都摇摇欲坠，全都朝着那深渊里倒飞。

强大的吸力牵引着不远处的一人一妖，似乎想要一口将狐妖和眼前这凡人少女一并吞噬。

看着眼前风云色变，飞沙走石，一副末日景象。

神宫寺柊镜那好像永远平静的小脸上终于闪过一瞬惊惶，她奋力将刀插入土里以对抗那蛇妖的吞噬引力。

但连神社的建筑都摇摇欲坠，又哪里是人力所能抵挡的呢？

眼看着刀背不断在泥土中滑出沟壑，自己的身体被拖着慢慢朝蛇妖靠近，少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一张狐狸嘴突然将她叼住，扔到了身后，同时有沉肃的声音响起。

“站在我身后，神宫寺小姐。”

她掉落在狐狸身后，这里被大狐狸挡着，因此相较于周围显得风平浪静。

神宫寺柊镜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白色大狐狸缓缓站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在飓风中如同山岳一般岿然不动。

阿鱼么.

少女撩了撩纷乱的青丝，注视着眼前可靠的大狐狸，心中有一种安宁的感觉，如黑夜般宁静的澄澈眼眸流转着莫名的光彩。

缠绕在狐妖身上的宝绳不知何时断作了数截，无力地落在地上，像是寻常的水般打湿地面，很快渗入泥土，再无神异之处。

正张着嘴吞噬的篠愣了一秒，神色愕然，连吞噬也停了下来。

好歹是菱泽水神的法宝之一，怎么会被咬断？

蛇妖一时间有些愣住，东野瑜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化作一道白色影子，纵身便扑了上去。

噗！

有灵光隐约闪烁的利爪轻易刺穿比钢铁还要坚硬的蛇鳞，如同钢钉一般钉入蛇妖血肉。

同时大嘴一张，流转着蒙蒙灵光的尖牙洞穿血肉肌骨，用力一扯，撕下一只蛇脚，晶莹如玉石般的鲜血如雨瀑般洒落，白森森的骨茬触目惊心。

“你敢坏我修行！”

蛇妖发出一声惨嚎，大怒。

这两只脚他吃了不知道多少人修炼了将近三百年才长出来，是他即将化蛟的证明，也是他的成道基石。

这一口下去，自己要多花五十年的修行才能补上。

想到这里，篠心中既痛惜又怨憎，二十余米长的身体剧烈缠绕挣扎起来，钢柱一般的尾巴些着滔天怒火向东野瑜抽打过去。

蛇妖的尾巴像是钢柱般抽向狐妖的头部。

嘭！

东野瑜只觉得脑袋像是被火车撞了下，有强烈的晕眩感，不过很快恢复过来。

就这？

东野瑜发现自己的头能顶住，便不管不顾，立刻又咬住蛇妖的另一条腿。

想长腿化龙？

我他吗咬咬咬咬咬，全给你咬掉！

他咬住蛇妖的腿就开始死命扯。

“狐妖，你敢！”

蛇妖惊怒交加，粗壮有力的躯体盘起来想要将狐妖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