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責、愧疚、不舍種種情緒糾葛在一起，充盈在他胸腔中。

他拼了命回來。

要的……不是這個結果！

腦海中，二十幾年來和母親的畫面不斷浮現。

他記得，寒冬臘月時，母親將家里最厚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寧可自己受凍，也要出去撿垃圾養他。

他記得，過年的時候，母親微笑著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端到他的面前，而那也是全家過年唯一的一碗餃子，母親騙著他全部吃下。

他記得，別人罵他是野種的時候，是母親用孱弱的身軀擋在了他的面前，與人破口大罵。

他記得，母親每天幾份工得打著，不惜弄得滿手是傷，也要在夜晚燭火下為他人縫縫補補，掙錢養他。

……

一幕幕，浮光掠影，如刀似劍。

和母親相依為命二十幾年，母親為他承受了太多太多。

所以，他才拼命工作，就是為了讓母親過上幸福的日子。

可結婚三年，母親常年累月積攢的勞累爆發了，垮了身體的同時，還得陪著他一起在王家人面前忍氣吞聲。

好不容易雨過天晴了，熬過了二十幾年的噩夢，他終于能讓母親過上安康富足的生活了，也終于能讓母親看他娶得良人。

偏偏……為什么會這樣？

他拼了命的往上爬，就是想給母親更多，想帶著母親回到陳家，榮光環繞。

可現在，到現在，他甚至連給母親洗一次腳的機會都沒有。

“不會有事的，我能救你，兒子一定能救你……”

陳東視線被淚水模糊，仿佛執念一般呢喃著，隱約間，他看到母親的喉嚨在涌動。

“噗！”

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噴在了陳東的臉上。

這一幕，讓陳東呆住了。

也讓眾人大驚失色。

“陳東，你給我放下你媽！”

啪！

陳道臨猶如暴怒雄獅，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陳東臉上。

這一巴掌，仿佛有千鈞之力，抽的陳東跪在了地上。

“媽……”

陳東不顧滿臉鮮血，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撕心裂肺。

聽得眾人隨之一起聲淚俱下。

但誰都清楚，這一刀，誰都救不了李蘭。

哪怕利津醫院的劉院長就在現場，也站在旁邊，黯然搖頭。

“東兒……”

幾乎彌留的李蘭，瞳孔不斷放大，張大著嘴，費力的踹著氣。

但，她的右手卻緩緩抬起，輕輕地擦拭著陳東眼角的淚水。

“好東兒，不哭……不哭……王冠會掉……”

陳東嘴唇顫抖，喉間窘迫，正要費力地發出聲音時。

時間仿佛靜止。

他清晰地感覺到，母親擦拭他眼角的右手，緩緩地垂落了下去。

啪！

手落到了血泊中，如雷炸響。

隨之，李蘭的眼睛緩緩閉上……

“媽……”

陳東呆住了，剛剛被擦掉的眼淚，再次泉涌而出，他失神的嘶吼著：“我，我不要王冠啊……我，我要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