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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怎能说是打白工?(1 / 2)

作品:《大明话事人

进入腊月后,京师的公宴和聚会陡然增多,每年都是这样。

还没到正式封衙的时间,大街上就已经能经常看到醉醺醺的官员或者文士了。

今天阁部院在京苏州同乡聚会,首辅申时行参加了聚会。

但今天同乡聚会的主角却不是申首辅,而是刚被罢官的原礼部侍郎徐显卿。

就在上个月,云南道御史万策、江西道御史林可成等一大批言官,发了疯似的弹劾徐显卿,攻击徐显卿排挤同僚、勾结富商、谄媚太监、行为不端、收受贿赂。

最后以徐显卿被迫致仕而告终,其实就是罢官了。

在众人眼里,徐显卿实在太倒霉了,快过年的时候遇上了这种灾难。

又因为运河封冻的缘故,他又不得不暂时滞留京师过年,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而在申首辅心里,对于同乡徐显卿被废也极为可惜。

因为徐显卿同样是翰苑出身,当初馆选第一,修过实录,当过讲官,资历非常漂亮。

好不容易熬到了礼部侍郎位置,距离尚书或者入阁就差一步了,结果二十多年的修炼前功尽弃。

在申首辅的政治谋划布局中,徐显卿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申首辅本意是想让徐显卿将来接吏部老天官杨巍的班,但现在只能说白费心思了。

想到这里,申首辅深深的叹了口气,你徐显卿排挤同僚、勾结富商、行为不端、收受贿赂,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被抓住谄媚太监呢?

在今天的聚会上,喝酒最多的是徐显卿。

看着心情抑郁把自己往死里灌的徐显卿,有苏州同乡人愤愤不平的说:

“那些言官就是欺软怕硬而已!排挤同僚、勾结富商、行为不端、收受贿赂这样的事情,我们的林九元全都干过,他们敢弹劾林九元吗?”

醉醺醺的徐显卿听到“林九元”三个字,顿时放下酒杯,抬头叫道:“我被罢官,都怪林九元!”

大部分不太明白真相的人一脸懵逼,你徐显卿真喝多了?林九元人还在苏州呢,也能给你背锅?

申首辅立刻轻声呵斥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徐显卿破罐子破摔一样的说:“十月初林泰来在苏州主办文坛大会,组建了新文盟,把沈鲤、赵用贤、孙继皋等人打成了“文坛反贼集团”,导致赵用贤和清流势力彻底捆绑在一起!

所以清流势力必须要要反击,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同时又要帮赵用贤谋求礼部侍郎位置,我就成了牺牲品,这是其一!”

有人打圆场说:“这也不能全怪林九元吧?总不能让林九元什么也不做了吧?”

徐显卿又说:“我遭受大量攻讦时,阁老们本可以上疏救人。

即便申、王二公同为苏州人,所以要避嫌不便说话,但按惯例可以委托给次辅许阁老。

在过去的时候,申公和许阁老经常这样合作和互相掩护。

但在今年,因为林九元操控扬州盐业的事情,许阁老与申公之间产生了裂痕。

故而在我遭到攻讦的时候,许阁老袖手旁观,导致内阁无人上疏救我!”

本来大厅里挺热闹,但大家听到徐显卿说到这里时,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毕竟涉及到了内阁最高层的人际关系,比较敏感。

稍微了解一些内幕的人都知道,徐显卿说得其实不算错。

当今扬州盐商大半是徽人,而许阁老就是徽商出身,科举又接受过同乡商人的资助。

所以扬州盐业向来被默认是许阁老的势力范围,别人不会和许阁老争。

但近些年来,林泰来不断地对扬州盐业进行渗透,尤其今年确立了窝商制度、组建了盐业公会,让林泰来完成了对扬州盐业的极大掌控。

但这些行为的性质就等于是,不断侵吞许阁老的势力范围。

对此许阁老肯定非常不满,肯定对申首辅表达过不满和抗议。

但申首辅又不能放弃对林泰来的支持,也没有强迫林泰来吐出盐业,裂痕就这样产生了。

在前些年,申首辅和次辅许阁老还是很合作的,共同对抗“三红人”和清流势力,但今年两人之间明显疏远。

所以徐显卿被疯狂围攻时,申时行、王锡爵不便说话,王家屏本来就支持清流势力,许次辅再袖手旁观,那徐显卿就没救了。

申首辅放下酒盅,缓缓的对徐显卿说:“这些话都是别人告诉你的吧?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别人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话?”

徐显卿酒意上头,顶撞说:“不管什么目的,这些内情是不是事实?”

申首辅深深的看了眼徐显卿,劝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我建议你回去后不要住在苏州了。”

徐显卿正要说什么,兵部郎官申用懋站了出来,“徐前辈不要太过于怨天尤人,我知道伱和林九元素有私怨。

一年前林九元支持赵志皋为吏部左侍郎,挡了你的路;还有林九元在苏州织业大举扩张,也让你多有不满,毕竟你们徐家乃是织业大机户,也是织业公所的大管事。

但是,晚辈还是认为,不要让私人恩怨蒙蔽了心眼,忽视了问题的根本是什么。”

有些受邀列席、对林泰来不太熟的外乡人听到这里再次大为震惊,这林九元究竟是个什么人?

刚才从只言片语中能得知,林九元把持了文坛,然后操纵了扬州盐业,还弄着苏州织业,一個人究竟有多少精力,可以同时搞这么多事业?

聚会散伙后,申首辅父子一起回了家。

申首辅碍于身份,有很多话没法公开说,或者是对别人说,也只能在自家儿子面前狠狠发泄几句了。

“刚才徐显卿说出那些话时,我都不好意思反驳!

我回想了一下,今年的我就像是一个给林泰来打白工的!”

申用懋申大爷安抚说:“父亲言重了!你不就是帮林九元安排了一个吏部左侍郎、一个宣府巡抚、两个庶吉士、一个吏部文选司员外郎、两个礼部主事、一个松江府知府么?

另外就是为扬州盐业改革、吴淞江下游故道疏浚工程保驾护航而已。”

申时行叹口气:“但为了安抚吏部杨巍,我自己的人没安排几个!

而且连合作多年的许国如今都要闹得分道扬镳了,这不像是自掏腰包给林泰来打白工么?

我有时候就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申用懋选择用数据说话:“二弟来信说,截止到上月为止,林氏集团直属产业已经占据扬州盐业份额的百分之六、苏州丝织业的百分之十五、松江府商品棉布的百分之八、苏州府钱粮征收业务的百分之十五、苏州府米市的百分之三十、苏州府大型工程的百分之二十。

而上面这些产业,都有咱老申家的股份啊!所以父亲你怎么能说,自掏腰包打白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