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塔里安再一次无视了哈迪斯倒吸凉气的声音，不需要回头，原体也知道某人蠢蠢欲动了。

他再次安抚了自己的子嗣，聆听塔拉辛。

“我只想询问一件事，”塔拉辛说，它的双目中透露出绿光，炯炯有神地盯着莫塔里安，“那就是……万年前，我们曾经的对话，你知道是什么，莫塔里安。”

“当然，”

未等莫塔里安开口，塔拉辛立刻补充道，“你也可以选择沉默，我从未以此要挟过你，伱也可以使用谎言，但来自尼希拉克的智慧自有定夺——但若你诚挚解答我的疑惑，那么这些藏品归你。”

莫塔里安淡淡地说，

【它们本来就是我的。】

塔拉辛不可否认地，拟人地挑了挑眉，但并未开口。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哈迪斯的目光粘在六个莫塔灵身上，一方面，他在思索莫塔里安和塔拉辛当年到底发生了啥，另一方面，哈迪斯的思维在难以避免地滑向莫塔灵——他该承认塔拉辛在摆模型上的天赋与审美，但或许可以换个涂装。

他现在也有活体金属了，可以直接捏不同的第三方配件。

哈迪斯感觉自己惯用拿着涂装笔的手在颤抖，但现在气氛比较凝重，他只好压制住自己。

对于哈迪斯来讲，这简直像是地上有根超直的木棒，而他却捡不了。

跟莫塔灵比起来，莫塔里安也黯然失色了——甚至变成了阻碍哈迪斯去抓莫塔灵的罪魁祸首。

哈迪斯抬起颤抖的手，微微喝两口毒酒压下伸手的冲动。

莫塔里安则沉默着。

死神盯着塔拉辛，这个他曾无数次想起，无数次期望用镰刀撕开的异族，有无数次，他在忙碌绝望的现实中喘息，片刻间忆起这个异族，再愤怒地走向工作。

当初在卡迪亚上，就是它直接带走的哈迪斯。

莫塔里安斥责着自己的无知，为何直到马卡多引荐他向塔拉辛的那刻，他才真正注意到这个种族？

昔日的惧亡者……如今的，太空死灵。

死神的面具间喷出毒气，他花了千年的时间冲淡愤怒，又花了千年的时间探寻真相，他越走向真相，他便越不得不去接受释怀——

死神逐渐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哈迪斯待在塔拉辛那里，是完全合理且合适的。

当时的帝国并不存在适合哈迪斯的环境，凡人会畏惧，权贵会质疑，机械教那帮疯子则会以信仰之名，将所谓神明摧毁。

莫塔里安行走在真相的荒漠间，最初驱动他的是满腔怒火与不甘，但尖锐的棱角最终都会被时间磨平，他不得不开始理解那个异族，在难以接受与彻底释怀，或者说放弃折磨自己之间，莫塔里安曾摇摆了足够久的时间。

直到他彻底沉默了。

莫塔里安接受了异族或许不会还回来哈迪斯的现状，他开始钻研太空死灵，试图用【找回太空死灵灵魂】的筹码诱惑无尽者的再次现身。

而他越行走，踏入真相，他越震惊。

他还是太渺小了。

人类还是太渺小了。

太空死灵……莫塔里安在墓穴之上挖掘着答案，一个远远庞大于现在帝国的势力正在沉睡，墓穴的主人们掌管着难以想象的科技，这些逝去者更古老，更神秘。

顺着太空死灵这条细细的蜘蛛丝，莫塔里安开始向上攀爬，如此辉煌的种族为何沦为了最终的傀儡？它们拥有着如此多，却已然完全死去。

他触碰到了星神。

因为哈迪斯的缘故，莫塔里安对于星神有着较深的理解——但他没有想到这类“生物”会出现在太空死灵的历史里，并且是导致它们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

那一夜，死神沉默在书桌旁，他想起奉帝皇之名的马卡多，要求他同太空死灵塔拉辛交涉——这一切都不是偶然，只是他当时不懂。

他有些想问人类之主到底隐瞒了多少？

星神赐予惧亡者科技，惧亡者供养星神，但星神最终欺骗了它们，神明吞噬掉了昔日惧亡者的灵魂。

本来到这一步就可以了，莫塔里安知道了惧亡者的灵魂为何消逝——他也的确停在了这一阶段一些时日，但原体最终还是继续前行了，因为一些疑惑没有被解答，也是因为他窥见真相后的恐惧。

最后，他瞥见了……

天堂之战。

古圣。

原体对此保持缄默，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些，在帝国统治着银河的今朝，旧日的天堂之战显然是人类难以理解和承受的。

以及……古圣……

它们彻底失踪了。

原体曾短暂地沉溺并震惊于真相，但现实依旧在坚定地推着他前进，莫塔里安最终还是抽身了出来，并开始处理帝国的烂事。

但他依旧记得自己的初心。

死神的眼前仿佛恍惚了片刻，他望向他面前等待着他答案的塔拉辛，感受着身后哈迪斯蠢蠢欲动的目光，斗篷下的子嗣因为哈迪斯的目光而感到不安，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并未握着武器。

哈迪斯最后还是回来了，像是敌人的头颅掉下那般自然，太空死灵并没有以此威胁他，尽管原体为此早已做好了准备。

莫塔里安沉默着，他能够感受到子嗣的状态，些许惊吓，却是刚刚来自哈迪斯的负面情绪，除此之外，一切良好。

塔拉辛是故意的吗？还是不是？

这个银河间真的存在善意的异族？

儿戏……莫塔里安想到，无视了哈迪斯和塔拉辛的挤眉弄眼，他不发话，那两者便开始眼神询问对方了。

【……你希望聆听真相？】

莫塔里安终于沙哑地开口了，【你能否接受现实，无尽者？】

他感到太空死灵紧张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塔拉辛比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