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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7 不会再有和亲的公主(1 / 2)

作品:《长安好

大帐外,由崔璟率玄策军把守。

帐内,李岁宁居上首之位,阿点随护立于她身侧,下首依次是荠菜、无绝,唐醒,以及随行的几名谋士军师。

一名北狄官员将拟定的求和文书奉与李岁宁,让她过目。

看罢其上那一行行数以万计的马匹牲口上贡数目,以及绝不再犯境的允诺,李岁宁目露满意之色,将那文书合上,由一名女兵接过,交给那几名军师查看。

接下来便是双方在细节之上的商讨,气氛总体还算融洽,大盛一方并无北狄官员想象中的盛气凌人之感,反而很爽快。

北狄官员们暗自松口气,有人私心里想,幸而如今大盛朝堂崩乱,试想一下,今日若换了那群咄咄逼人满腹算计的盛国文臣来,只怕这场议和便没有这样简单了。

此种轻松感,一直持续到那上首的玄披女子开口,直言提出,她另有一个要求。

那些北狄官员交换了一番眼神,只听他们的王后道:“请太女殿下吩咐,凡力所能及,汗国必不推辞。”

在李岁宁的授意下,荠菜起身,抽出别在腰后之物,走到帐中央,将那一卷图展开,面向北狄众人。

那竟是一幅北狄地形图。

虽然细致程度无法与舆图做比较,但各处山脉以及主要的河流皆有准确描绘……这让北狄官员感到心惊,他们尚不知盛人是何时、又是如何对他们的疆域有了如此了解,这需要多年的探索丈量。

是盛人安插了眼线,还是他们王庭出了内奸?或者两者皆有?

这种时候出言质问未免显得愚昧冲动,更何况真正的问题且不在此……

北狄众人惊疑不定间,视线无不落在了图中被朱笔圈起的三处位置上。

那分别位于他们汗国牙帐的上方,左侧,以及右侧,上方所圈乃狼居胥山,左于乌布苏诺尔湖与乌德鞬山之间,右侧则在乔巴山与克鲁伦河一带。

皆是水草丰茂处,皆是要地。

上首那女子的声音适时响起:“我欲改我朝安北都护府为安北大都护府,另在此三处分设地方都护府三座,皆归安北大都护府管辖——”

在一片震动声中,她问:“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怎么能行!”有北狄官员猛然站起身,拿北狄话脱口而出:“如此一来,我汗国成了什么!大盛的家奴吗?这简直欺人太甚!”

在内部设下都护府,这分明是要将他们变作第二个西域!

有其他官员留意着李岁宁的神态,示意那些吵嚷的官员冷静,自己则起身,正色向上首的李岁宁屈臂行礼后,尽量拿平和的语气说道:“太女殿下,贵国已设安北都护府监察边境……”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岁宁平静打断,反问:“可是你们还是不止一次挑起了战事,不是吗?”

“这说明安北都护府多年来逐渐形同虚设,并不足够维持两国太平大业。”她微微笑着道:“既然不够,自然便要增添筹码,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她话中之意再明了不过,是北狄不遵约定在先,安北都护府乃是大盛的底线,北狄既然触犯了这条底线,那么她不介意将这条底线再往前挪一挪。

大盛设下的底线不是要拿来被他们反复试探的,既非要试探,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李岁宁话音不重,态度却无转圜余地。

荠菜将那幅地形图收起,握在手中,朗声道:“殿下在各处设立都护府,亦是为了免于贵国再陷入各部族分裂之境!且我朝官员驻守于此,亦可开化贵国民智,更不必提两国邦交之下,受益兴盛的一方必然是你们汗国!”

说着,朝那些脸色复杂的北狄官员们微一拱手:“我朝太女殿下一番良苦用心,若列位不愿领情,那便恕不奉陪了!”

“且慢!”

王后起身来,向李岁宁行了一礼,而后对那些北狄官员们道,她想和太女殿下单独一叙。

那些官员们脸色各异地转身出去,在帐外或焦急地踱步,或三三两两交谈,脸色不忿,但见那些守着的玄甲军,唯有一再将声音压低。

帐内,李岁宁的部下却未退去,她与王后道,这些皆是她的心腹,不必避讳什么。

王后点头,先是看了一眼盘坐的唐醒,才道:“太女殿下,当初唐将军与我商谈合作时,从未说过这样的要求。”

唐醒笑了笑,代替答道:“那是最初的合作方式,而王后考虑得太久,答应得太晚了。而今日在此和谈,除了王后的功劳之外,更多的却是我朝太女与将士以血肉之躯打出来的局面,条件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若北狄汗王早日归西,战事便有望早日平息,早一日便能少许多伤亡,太女殿下或许也不需要以身犯险了。

王后感到几分憋闷:“唐将军难道不知彼时情形吗?最初战局未分明,提烈尚在王庭,我势单力薄如何敢贸然答应?”

“王后,您的难处,却并不是我军需要考虑的问题。”唐醒依旧含笑,他从不阴阳怪气,说起话来总是疏朗豪爽与通透无羁:

“冒险本也是合作的代价,您不愿过于冒险,始终权衡利弊等待时机,所得结果自然也有轻重之分。”

“况且,战败一方并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资格——”唐醒笑着道:“成王败寇,各凭本领,倘若王后有足够的本领,先借与我合作之便除去汗王,之后主持大局继续对战我朝大军,转头便将唐某灭口,某亦无话可说。”

听罢这样一席话,王后攥紧的拳松开,心底一口气吐出,也慢慢露出一点笑容:“是,我受教了。”

她有自己的聪明和算计,但的确,她并没有过多地接触过真正的政治,在这方面,她确实显得太生疏天真了。

她需要领教学习的还有很多。

王后屈臂,垂首向上方行礼:“汗国愿遵从太女殿下之意。”

李岁宁:“王后可以全权做主此事吗?”

王后微抬首,一笑:“得太女殿下高抬贵手,家兄尚在,便人心可安。”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真正领会这位大盛太女留她阿兄性命的用意所在。

那日,李岁宁没有杀阿史德元利。

元利是个将才,李岁宁是欣赏的,也是忌惮的,将之除去固然是稳妥的选择,却不利于她接下来的行事——

北狄王后需要元利的帮助,才能稳固局面。

而李岁宁需要这位王后,来替她掌控北狄。

让女子成为北狄的主宰者,这是一个千载难遇的机会,女子生性更为谨慎更擅避险,这对大盛而言是极其有利的。且这位王后还未来得及成为一名成熟合格的政治家,这无疑更加合适了。

在这样的关头杀掉元利,会再次动摇局面,也会让她与这位王后之间生出嫌隙——她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去考验人性,试探这位王后的服从性。

给予其应有的安全感,使其从容,不使其被无意义的负面情绪支配,才能长远合作。

小事上不必考验试探不吝予以恩赐宽和,大局之上则必施威仪不会留有商榷余地。

王后体察着这其中的行事作风,心中对上首的年轻女子又添了一份诚服。

这一刻她近乎笃定地想,若对方能成为大盛之主,她和她的阿奈必将也能拥有一个全新的北漠汗国,哪怕它被人钳制,但能身处大者羽翼之下,如何不算一种稳妥的幸运?

王后提出了她的条件,她曾与唐醒说过的要与太女面谈的条件。

十岁的女孩子走进帐内,站在了母亲身侧,和母亲一同向上方屈臂行礼。

王后的声音如同雪原上最神圣的誓言:“请太女殿下允准吾女阿奈成为北狄的新王,此后我与阿奈愿为太女殿下忠诚的臣子。”

这是她决定杀掉她的丈夫时,便已经存下的念头。

杀掉最尊贵的人,成为最尊贵的人,如此杀人才有意义。

李岁宁的视线垂落到那个小小的女孩身上:“阿奈公主是先汗王唯一的血脉,王后此请,我朝无不允准之理。”

她很年幼,但她的母亲,她的舅父,会教导扶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