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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 不该就地诛杀吗?(2 / 2)

作品:《长安好

这代表着未曾兴起大的兵乱,代表着计谋大于兵杀,同样代表着苍生得到了顾念。

老僧人苍老的眼睛里浮现一丝庆幸之色,双手颤颤合于身前,声音沙哑缓慢:“阿弥陀佛,此为大慈悲……”

此时城中无混乱哀哭,仅有禅意钟鸣,不恰是慈悲的象征吗?

老僧人转头交待小沙弥同去敲钟。

他们庙里的旧铜钟边缘处已有缺口,撞击之下,发出的钟音浑厚质朴。

一道道钟声荡开空气中的微末浮尘,数不清的浮尘在日光下盘旋着,闪动着细碎光芒,与天地之气共舞。

常岁宁在这不绝的钟声中,来到了洛阳宫苑前。

常岁宁仅带了两千骑兵入城,其余人等大多驻扎洛阳城外,还有部分已去交接洛阳城的防御守卫事宜,未曾过分惊扰到洛阳百姓。

常岁宁驱马直入洛阳宫苑,在内宫门前才跃下马来。

洛阳宫苑的内侍总管带着宫人在此等候,见得常岁宁下马,连忙上前跪身行礼,语气欣喜恭谨:“奴等在此恭候常节使多时了!”

常岁宁向他们点了头,将缰绳丢给下属,抬脚跨过内宫门。

内侍总管急忙躬身跟上,回头看了一眼被人押着跟上来的范阳王父子,对常岁宁道:“……常节使一夜之间平定范阳军之乱,收复洛阳城,又生擒了逆贼李复,怎一个英勇了得!”

范阳王听得想骂人却又没力气——这阉人昨日还趴在他脚边侍奉呢,今日就改称他为逆贼了!

这什么洛阳宫苑,干脆改成客栈算了……这些个阉货,净是些人尽可主的东西!

范阳王心里骂骂咧咧,身上已没了分毫力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是被人拖着来到了正殿前。

常岁宁一路走来,带来的人手已迅速去往宫苑各处,很快控制了宫苑内外。

那内侍总管将这迅速的动作看在眼中,后背暗暗冒了层冷汗,见常岁宁一路话都很少,他不禁想到外面那些关于对方狼子野心的传言,心头不安之下,便没话找话地询问道:“……不知常节使打算如何处置逆贼李复,可要即刻押往京中?”

范阳王一听这话,眼皮猛然一颤。

他可不能去京师啊,去了京师,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常节使!”范阳王顿时慌了神,赶紧冲常岁宁道:“您可不能杀我啊!”

常岁宁脚下微转,看向他:“为何不能?”

“崔六郎……!”范阳王搬出人质,也顾不得什么话术了:“崔六郎的下落只有本王知晓,本王若死了,他也活不成啊!”

常岁宁微抬眉:“是吗。”

范阳王点头如捣蒜:“常节使,此事好商量,您且……”

他话未说完,便见那披着银甲的女子转过头去:“休困——”

“末将在。”

常岁宁:“将反贼李复父子带下去,即刻处死,以儆效尤。”

范阳王大惊失色:“常……常节使!”

李昀也要吓疯了:“常节使!我与崔六郎乃是至交好友啊!”

常岁宁却不再看一眼,抬腿拾阶而上,往正殿中走去。

范阳王父子挣扎着叫喊着,声如杀猪。

范阳王欲哭无泪——天杀的崔六郎,枉他将之视作保命的宝贝藏起来,合着竟是个没人要的啊!

眼看着那父子二人被拖了下去,内侍总管同样心惊不已,跟上常岁宁,小声道:“常节使,这……是否应当将李复押往京师处置呢?就这样处决了,是否有些……”

“其身负谋逆大罪,还敢有恃无恐出言胁迫挑衅于我——”常岁宁脚下微顿,转头看向他:“难道不该就地诛杀吗?”

她的眼睛很平静,却叫那内侍总管通身立时掀起一层冷汗,赶忙躬身垂首道:“是……奴这便让人传告京师,向圣人禀明节使收服洛阳,诛杀逆贼之大功!”

他维持着躬身揖礼的动作,却未听到常岁宁半字回应,片刻,只从余光内看到她抬了脚离开。

这时,殿宇侧方响起了范阳王父子凄厉的惨叫。

内侍总管打了个寒颤,不多时,便见一行士兵抬着两具已没了动静的尸身走了出来,内侍总管遥遥看了一眼,看到了范阳王垂落的手臂与衣袍,及地上留下的点点血迹。

内侍总管来不及为任何人感慨,赶忙交待道:“快……将血迹速速清理干净!别碍了常节使的眼!”

交待罢,他忙又跟上常岁宁,连谄媚都透着别样的小心翼翼:“常节使一路辛劳,奴让人为节使备下了洗尘解乏的汤浴,膳食也在准备了……”

常岁宁没有拒绝,在宫苑中沐浴更衣后,用罢了饭食,便倒头睡了一觉。

那内侍总管让人在内宫中,为常岁宁提早收拾出了一座宫殿,仅次于帝王所居的正殿。饶是如此,内侍总管私下仍有些惴惴不安,听闻常岁宁并没有说什么,很是随和地住下了,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常岁宁一觉醒来时,殿外的天色已经暗下。

睁开眼睛披发坐起身时,入目乍然见得寝殿中诸多只属于皇家宫城的制式陈设,常岁宁有着一瞬间的恍惚,神思游离了片刻,才重新归位到今夕此时。

“节使您醒了。”

一名穿着常袍的女兵走上前来,递给常岁宁一盏茶后,禀道:“一个时辰前,郝将军和康校尉皆进了城。午后时,钱先生他们也到了……大人可要见一见吗?”

常岁宁坐在榻边喝了半盏茶,摇头道:“不急。”

荠菜和阿妮带回来的必然是城外范阳军军营里的俘兵以及收缴所得粮草军饷的数目,而骆先生他们既然到了,自会和荠菜主动交接并安排接下来的琐事,不必她主动事事过问。

常岁宁放下茶盏,打了个呵欠,起身随手扯下屏风上不知哪个宫人送来的崭新罗衣,道:“去唐将军那里问一句,事情办成了没有,若是已经办妥,便让人来见我吧。”

女兵应下,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名形容狼狈的锦衣少年人被带了过来。

少年人一瘸一拐地行入殿内,见得披着宽大月白色罗衣,一头青丝只拿一根缎带系起,姿态随意地盘坐在矮几后方的常岁宁,因许久不见觉得眼前人变化颇大,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红了眼眶,嘴一瘪,抬手施礼下去,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就知道师父不会不管我的!”

大家晚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