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九(2 / 2)

作品:《[鬼灭之刃]未婚夫总是在无能狂怒

鬼舞辻无惨扶着我坐起来,让我靠着他的胸膛,端起木碗将水送到我嘴边。

干涩的喉咙仿佛有火燃烧,我顾不得别的,喝水的过程中过于急促甚至呛了几口,水都溅到了华美精贵的衣服上。

他身上的衣服有血的味道。

我希望那只是我的血。

喝完水后,无惨将木碗放下来。他摸了摸我的脸颊,将我被水沾湿的头发捋到耳后,指腹细细地抚着没有伤痕的地方,认真地凝视着我的脸。

我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他忽然微微低头,手捧着我的脸,贴着我的鬓发落下一吻。

那个吻很轻,但他停留了许久,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扑到我耳侧的温热,能感受到他逐渐紧绷起来的身躯。

我僵硬地待在那里,半晌,衣料轻轻窸窣的声音传来,他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声音平淡地告诉我:

“你还是人类。”

我愣了一下,这下抬起头,毫不闪避地和他对视。

鬼舞辻无惨轻轻嗤笑一声,目光停留在我脸上:“我没有将你转变成别的存在。”

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了外面的日光。时间是白天,身体健康的鬼舞辻无惨坐在窗边,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前不久还是多年卧病在床的人,从他的身上我感受不到孱弱的气息。

我尝试出声:“你……没事了?”

他的瞳孔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我没有办法判断这是否只是伪装。

长发乌黑如墨的青年看起来漂亮得如同盛放的牡丹,哪怕垂曳的衣服上染有斑驳血迹,看起来也只是为这个人添加了几分危险的艳色。

我意识到了不同在哪里。

那份熟悉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身体的本能告诉我,对面的生物可以轻易地掐断我的脖子,挖出我的心脏。

但将我救回来的正是他。

将我从黄泉拖回来的,不让我渡到彼岸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将我抱在怀里,慢慢地用手指梳理着我的长发,从发根到发尾,时不时捧起我的脸颊查看我脖颈处的伤势。

鬼舞辻无惨似乎觉得我十分脆弱,伤口不再渗血,但他用怀疑而仇视的目光注视着那里,阴冷的表情十分不喜,好像不肯舍弃人类身份的我也有一部分罪责一般。

可能是力量的差距过大,可能是觉得累了,我没有挣扎。

寝殿里安安静静,好像只有我和他在。

“……村子……”我艰涩地开口,“那个村子,怎么样了?”

鬼舞辻无惨动作微顿。

“烧了。”那个冷酷的声音说。

“……烧了?”我倏然抬起头,但鬼舞辻无惨不让我推开他。

“那个侍女已经死了,没有人能确定她没有将那个药方传给别人。”鬼舞辻无惨的表情毫无怜悯,说出接下来的话时,红梅色的眼眸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描述再平常不过的见闻。

“如果村子里还潜伏着没有转换完全的鬼,一把火烧掉所有是最有效的做法。不管是活人,还是吃人的鬼,只要被烧焦之后还能动弹,就绑到阳光下,永诀后患。”

他盯着我脸上的表情,残忍地说:“难道你希望那些怪物去吃掉别人吗?”

“如果想要斩草除根,就得这么做,一时的怜悯只会招致无穷的祸患。”

鬼舞辻无惨紧紧抓着我的手,我觉得我的心脏在不断下沉,下坠,仿佛要一直落到冰冷的海渊底部,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失去了温度,连耳边的声音都变得虚幻而遥远起来。

“那医师呢?”

我听见自己空落落地问。

鬼舞辻无惨停顿了一下。

“他不能留。”那个冷血的声音还在说着,“知道那个药方的人都不能活下来。”

“……但我也知道那个药方。”

我忽然不知道哪里的力气,猛地推开无惨站了起来。他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来抓我,我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撑住门柱,转身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我想去哪里,噩梦没有出口。

但我要将那个声音甩开,将呼唤着我的声音,远远地甩到再也够不着的地方。

我感到脖子上的伤口渗出血来,血珠沿着衣袖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但我感觉不到疼,黯淡的视野映出曲折的长廊,白得耀眼的砂石地,遥远的天空在上方旋转,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迷宫。

“阿朝小姐?”

我听到温和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站在药堂边上,模糊的视野重新聚焦,倾斜的地面找到了平衡的支撑点。

“你怎么跑出来了?”

曾经倒在血泊里的人,好端端地出现在我眼前。

医师满脸关切地看着我,似乎想要伸手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没死?”我轻轻地开口。

对面的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没死。”我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仰起头。

鬼舞辻无惨骗了我。

他骗我。

他没有杀掉医师,烧毁村庄的话,仔细一想全是漏洞,根本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估计也是谎言。

我转过身,看到追过来的无惨,眼里忽然涌上大片水雾。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瞳孔微缩,他僵硬半晌,回答:

“是谎言。”

我在枕头旁边放了一把刀。

找到青色的彼岸花之后,鬼舞辻无惨开始服药之后,我在枕头边放了一把刀。

如果他再次变成了吃人的恶鬼,如果他再次开始杀人——

我能做到吗?

亲手。

如果下定决心就能做到,我能下定决心吗?

结果,我放在枕头旁边的,只是一把切药材的小刀。

——发现我的未婚夫杀了人时,在我胸口撕裂开来的,并不是害怕的情绪。

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而哭,仿佛有哪一条决不可逾越的线,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如今,那条线还在。

缠绕在我左手指上的,那条命运的红线,如今也还在。

我捂住脸,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

“……无惨。”

我低低地喊着他的名字,终于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