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圆圆睁开眼睛，瞧见梅爷，她怔了怔，旋即目光恢复清明。

梅爷偏头，对上她水润润的杏眼，清泉似的眸子犹如画龙最后一笔的点睛，又胆怯又依赖地望过来，铁石心肠如梅爷，也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吃吧。”

梅爷将另一个油纸包递过来。

冯圆圆笑了，一脸孩童收到意外惊喜的天真。

梅爷：“肉包，一个五文钱，按理说我的食宿费用也都该由你承担，看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

冯圆圆的笑容一僵。

她全部家底一共就六十文，舍不得吃这么贵的包子。

目光投向先前放在橱柜上的烤饼，冯圆圆没有接那油纸包，摇摇头道：“我带了干粮。”

说着，她取出一个烤饼，低头吃了起来。

梅爷笑了笑，收回手，从外面带上车门。

烤饼是昨天做的，干干硬硬，冯圆圆喝了很多水。

吃饱了，她继续躺在榻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

骡车偶尔会颠簸一阵，冯圆圆换个姿势，反正除了睡觉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当天色变暗，两人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这里依然属于河阳县的管辖范围，不过离县城已经有三十多里地，就算李老头发现冯圆圆不见了跑去报官，以李老头的身份，官府也会推迟到明日再派人稽查，而且这种丢小孩子的案子，大多都会归结于神出鬼没的人贩子身上，最终不了了之。

梅爷一点都不担心李老头会找到他这里。

村庄没有客栈，却有梅爷的一个朋友，中年夫妻带着一对儿儿女。

中年夫妻热情招待了梅爷，从始至终都没有询问一句冯圆圆的来历，包括梅爷要去往何处。

吃过晚饭，妇人带着女儿与冯圆圆一起睡，把儿子丢给丈夫与梅爷睡另一间屋。

“妹妹，你长得真好看。”

夫妻俩的女儿今年九岁，她的被窝挨着冯圆圆，睡觉前兴奋地与冯圆圆说话。

可她刚开头，妇人就叫她闭嘴，还把女儿抓到她的被窝，背对冯圆圆搂着。

女儿抗议撒娇，妇人一会儿凶一会儿哄，很快就把孩子哄着了。

冯圆圆默默地看着、听着。

她的娘很早就死了，早到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娘的身影，甚至连爹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可她记得李奶奶，小时候她生病或撒娇，李奶奶也会这样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给她讲故事。

如今她又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

拉起被角，冯圆圆蒙住了脸。

次日一早，冯圆圆在母女俩的谈话声中醒来，她翻个身，看到妇人叠了两套衫裙放进一个摊开的包袱里。

“醒啦，这是我女儿七岁时穿的鞋，你看看能穿不。”

妇人朝冯圆圆笑笑，捡起放在旁边的一双绣鞋。

那绣鞋有八成新，白底白面，绣着几朵粉线桃花。

“这是我娘做的，我可喜欢了，平时舍不得穿，然后就穿不下了。”

妇人的女儿很是遗憾地道。

冯圆圆还懵着，不懂妇人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试试吧。”妇人柔声催道。

冯圆圆拘谨地试了鞋子，站到地上走几步，刚刚好。

“那就送你了，这身衣裳今天穿，那两套留着换洗。”

妇人不容冯圆圆拒绝，三言两语做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