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大人似乎和一郎大人一样，喜好肉食，但晨间又不宜大鱼大肉，不如做望粥和佐食扬物好了。

所谓望粥，即用胡桃，松子，乳蕈，肉丁，粟，栗，豆等混合，经过清洗、拨皮、去核、拣杂之后，猛火煮沸，微火慢熬，有养胃安神的效果，很适合早晨食用。

至于扬物，小草选用了应季的野菜和鲷鱼，将麻油与椿油混合成经她调整过的适合比例后，把野菜和鲷鱼片裹上面衣，在合适的温度点下锅，炸至面衣变成微微的金黄色捞出即可。

这种扬物制作方法，是小草从一郎大人的某位好友那里学来的。不过，她偷偷改良了一些细枝末节。例如将原本单一的炸油，换成按一定比例混合的特制油，调制面衣时，将温水改为温度更低的凉水，以及控制好不同原料所需要的炸制时间之类的。

卡着差不多的时间将盘装好，小草抬眼看着远处已然敞亮的天光，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依旧有些凉意的微风穿过雕花木窗，拂过少女鬓边零碎的落发，轻轻拨动着白皙的侧脸，带出丝丝痒意，让她有些微怔。

如果一郎大人知道，她把自己的头发随意剪了，大概又要让清婆婆来教导她女子淑仪了。

就在她对着窗外胡想发呆时，身后突然传来了里梅的声音，“做好了就给宿傩大人送过去。”

小草这才拉回了思绪，乖乖地端起了托盘，顺便指了指给厨房内另外一份一模一样的早饭，“里梅，这是你的。”

里梅瞥了一眼，高冷地点了点头，冷淡地嘱咐：“你只需要负责伺候宿傩大人吃食即可，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告诉我。”

“记住我之前说的话。”

小草认真地点了点头，浅灰色的眼瞳清透干净，“我都记住了，谢谢你，里梅。”

“跟着我。”

少年干脆地转身，带着她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母屋外。

“宿傩大人，晨饭准备好了。”

“进来。”

带着些许懒散的磁性嗓音随意应道，不带任何杀意单纯说话时，甚至称得上撩人。

但小草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当听到两面宿傩开口的一瞬间，她觉得颈边的伤口又有些疼了。

少女努力憋了口气，维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镇定。如果对神明产生畏惧的话，那她还说什么获得肯定。

里梅将障子拉开，侧过身，示意小草进去。

小草随即低下头，眼睛盯着白瓷碗中金黄酥脆的扬物，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走进屋内，她将望粥和炸物摆到了矮桌上，轻声说道：“宿傩大人，希望能合您胃口。”

两面宿傩睨着眼前小心翼翼的少女，目光肆意。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地，埋得过低的头让人看不清长相，白皙的右颈侧，有一条还未愈合的深红的切痕，以及明显被人削得更短了的耳发。

“抬起头来。”两面宿傩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小草没想过两面宿傩会让她抬头，但里梅特意交代过的绝对服从的规矩，让她想也不想地立刻抬头，毫无遮掩地对视上了男人猩红的眼眸。

晨曦的日光下，小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了两面宿傩的长相。

一头樱色的碎发随意向后薅起，露出了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除了异于常人的四手四眼外，从脸颊到颈侧，以及露出的修长手腕，都遍布着嚣张至极的黑色咒纹。

如此不凡的气势，果然是神明大人，小草无比笃定地想。

与此同时，两面宿傩也用挑剔食物般的眼神扫过少女。微圆的杏眼，浅白的唇瓣，以及根本谈不上曲线的干瘪身材。

即使用来吃，都是下等选择。

兴致缺缺地收回眸，两面宿傩执起柳筷，点了点金黄的炸物，散漫道：“这是什么？”

听见问话，小草下意识打直了身体，态度认真地回道：“大人，这是扬物，是小人在京内一位大师那里学到的，这里用了鲷鱼、水芹和芜菁。”

两面宿傩挑了挑眉，里梅料理人的手艺虽然还不错，但比起眼前这个人类，花样和味道，都差得远了不少。

挑起一块炸制金黄松脆的鲷鱼条，两面宿傩在少女有些紧张的眼神下，一口咬下。

酥脆的面衣包裹下，鲷鱼肉汁水充沛，肉质软嫩，淡淡的咸香里，隐约有一丝丝爽口的辣味。

两面宿傩愉悦地勾起了唇角，猩红的眼眸闪过一丝餍足，“山葵？”

小草惊讶地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宿傩大人真厉害，小人在腌制鱼肉的时候，加了一点点山葵汁。”

大约只有三滴不到，为了消除鱼肉的腥味以及增加风味。

“不错，好好保持。”

两面宿傩狭眸低笑起来，漫不经心道：“如果日后低下了这个水准，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小草怔了怔，随即眼底泛起星光，“是，大人，小人会一直朝着高处走的。”

直到巅峰，直到极限，直到神明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