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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义愤(1 / 2)

作品:《珠柔

但外头人哪里那么好打发,早有看到边上那背篓的,当下叫道:“邹娘子,那是什么!”

邹娘子心道一声不好,忙道:“去山上讨柴禾讨回来的,能是什么!”

一面伸脚就要将其踢开。

然而不等她那脚碰到背篓,外头已是呼啦啦地一下挤了进来,落在最后那个猛地把门一关,顿时便做瓮中捉鳖模样。

邹娘子已是慌了,劈手就要去夺墙角棍子,却被对面人眼疾手快捉住,又有不知哪里扑来的人,把她嘴巴捂住,一下子将她推搡着押进了屋内。

她张口要叫,被捂得死紧,正死命挣扎,却听上头有人压低声音:“声张什么!你要引得巡兵过来找事吗!”

这话里有话,倒叫邹娘子一下子就停了手脚。

边上早有人提着那背篓过来,揭开上头草编的盖子,把篓子抬着翻转过来,倒出里头东西。

于是哗啦几声,头大的压酸缸石头、荷叶包的一把东西——却是许多不知哪里拾来的烂菜叶子,另有几根大柴禾,还有几块大小碎石,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兀那邹娘子,你拿这些个做甚!”

邹娘子把眼睛一瞪,就要说瞎话强辩。

然而对面那许多人却不给她说话机会,当头那个马上接道:“就晓得你要乱来,还跑出去打听怎么去都亭驿,你瞎搞什么,你同殿下一处田地,你这里闹事,那些个当官的怎么想?外头又会怎么传?!坏了殿下名声怎的是好!”

邹娘子愣了愣。

她自觉已是十分小心,连问路都特地寻了两条街外,谁成想还会被人发现。

“幸好来得早,正好把你拦了——你老实在屋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还有你那儿女老娘也不许走动,不要叫人把事情同殿下往一处牵扯……”

“旁人自去都亭驿,你凑什么热闹!什么蠢脑子!”

“你家小武哪里去了?赶紧喊回来,这两天不要在书院里头,等俺们这头完事再说!”

一群人七嘴八舌,好半晌,才把事情说得清楚。

原来流民营中早有计划,这两日便要择机去那都亭驿左近寻了狄人正副使者,虽不能打杀,却要狠狠教训一顿,此外,听闻同狄人谈议和事的是个翰林学士,早有人打听得其人府邸所在,今次也要去其回府路上将人拦住,拿烂菜叶子乱砸一通。

这想法前两日就有人提过,最后虽被巡兵听得消息,过来压了,又有那里正劝了又劝,说许多大道理,什么戏本子里也唱过,“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又说什么一旦狄人拿这事情来说,要是和谈不成,还说什么要是被巡兵捉住,不管是冲撞朝廷命官,还是冲撞狄人来使,都是大罪,自家被捉了下那大牢也就算了,一家子、甚至一村说不得都要受连累。

这许多话当时是把人劝散了,但人一散,各回各家,却是免不得各自四下又做琢磨。

于是也不晓得谁人牵头要选人,又因个个自荐,抢着要出头,最后多方考量,还是投石数数推举出一二十个老妪来,都是五六十光景,甚至还有三四个七十的,走路虽不至于颤颤巍巍,可那头上白发,脸上皱巴巴模样,另有佝偻背脊,叫人在街上看着都要多闪开几步,只怕碰坏了人。

众人得了这样要紧差事,俱是极得意骄傲,正商议如何行事,另又准备收拾东西,还不忘四处问谁人识得那都亭驿位置所在,还在忙乱间,忽的有人便提了邹娘子名字,说前日见到她在某某街道上打听都亭驿位置,估计晓得怎么过去。

一屋子都是活了半辈子的,想的自然比旁人多,登时便有人提出来那邹娘子是不是要去都亭驿寻狄人使团。

自从那狄人使团要公主和亲说法传出来,其余地方或有觉得用公主抵岁币,实在心动,便说不出什么拒绝话的,但流民棚中却是早已个个义愤填膺。

众人同当今公主接触最多,也得她帮助最多,晓得无论住房、田地、小儿识字书院、至于流民棚中的居养院、慈幼局,都有她在背后盯着催着,才能一一推行落地,是以一听“和亲”二字,还是同狄人那有妻有子的和亲,哪里肯依,当即便有要去围京都府衙同大内的。

但到底不少人尚未失了理智,轮番苦劝,只说事情要从长计议,免得留下首尾后患,才勉强把人给按了下来。

而眼下晓得邹娘子意图,自然个个紧张,生怕因她行事不密,连累了赵明枝,赶紧过来欲要探问一番,谁知却是将人抓个正着。

“你要是给人捉住,叫殿下怎的是好?是帮你还是不帮你?外头人晓得了岂不是要瞎说,正好给那些个没脸没皮,没心没肝的拿来扯淡,少不得又要说殿下不晓得为国……”

“你老实点,你眼下做什么都是瞎搞,都会惹麻烦,只在屋里头待着便是!”

听得众人劝了这许久,邹娘子那脑子也不是一根筋,自然晓得厉害,只怎么都平不下心来,一时声音里头都带上了哭腔,道:“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那怎的是好,难道真给他们狠心逼催,要是一句话也不出去说,那些个当官的不晓得我这心思,硬逼着要殿下去和亲也就罢了,殿下也不晓得我的意思,以为全天下都要她北去……”

又道:“哪怕只我一个,也当叫他们晓得有一个人见不得公主和亲!”

“你是蠢的啊!”对面一个把着柴禾的妇人道,“就你是人,我们不是人啊!”

“这话说的,好想只你一个有良心似的!”立时有人跟着骂道。

“过个把时辰正好天黑,我们连夜去那都亭驿,趁着太阳要出来时候,一应看不清楚,就把那粪水往门口一泼……”

邹娘子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她只想着拿石头砸个门,用棍子挑片瓦,若能碰巧遇到狄人使者,扔烂菜叶子砸几下头,便十分了不得了,然而同粪水比起来,根本连提都不好意思提了。

“不会被人捉住吧?!”她忍不住问道。

“捉住就捉住,又能怎么了?”其中一人哼了一声,浑不在意地道,“旁人怕事,俺都七十有二了,谁人敢下手来抓?当真进了牢里头,你们记得进来一日送两回稀粥就是——真死了衙门总要给俺埋!”

“衙门审问起来,就说俺们家里头一门都给狄人掳杀了,俺年岁大,腿脚无力,射不动箭,砍不动贼人,今日难得晓得狄人来了,正好泼一盆粪给老头子报仇——这话又不全是唬人的!”

“谁家不是啊!我女儿一门都……剩我一个孤苦伶仃的,真遇得狄人,我拼却这条命不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