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英将搪瓷缸子递给孙红梅，“娘，你先喝水，我看看。”

她蹲下掐对方人中。

见人不醒，她疏通围观的人，对正走来的顾长亭道：“都让让，快散开！亭哥！过来帮忙！”

顾长亭快步走来，脚依旧没忘跛着，道：“怎么了这是？”

“这老婶子被气晕了，背去卫生所看看。”

“谁气的？”

“你娘。”

顾长亭一看，这老婶子有些眼熟，李秀英下颚点了个方向，道：“喏，人儿子在那儿呢，没动下，得靠你这个同大队的侄子了。”

顾长亭这才没说话，背起老婶子往卫生所冲。

李秀英老神在在，还督促孙红梅，“娘你愁啥呢，把水喝了一起去看看。”

李秀英握着搪瓷缸子把儿的手抖了抖，道：“你说，该不会出啥问题吧？”

李秀英眉梢一扬，笑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您怕呢。”

孙红梅怒气差点撒在李秀英身上，灌了几口水，发现甜丝丝的，还带了冰镇效果，喝完整个人都通爽起来，怒气也跟着没了。

李秀英：“放心，即便老婶子出了事也和娘你无关，人哪能几句话就被气死的，况且你那几句话说的也不严重。”

听了李秀英的话，孙红梅像是吃了定心丸。去卫生所的路上，孙红梅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等到了卫生所，她才想起来李秀英那番话……

李秀英这婆娘，该不会在安慰自己吧？

卫生所里，老婶子嚎得可大声了，一点也不像险些饿死的人，手里还端着医生给开的豌豆，一边嚼一边吼：“我的老天爷啊，这是要人命啊！村长，支书，你们快来看看呐！孙红梅那嘴皮子利索得唷！”

李秀英冷不伶仃地来了句，“老婶子这话意思是，我娘的本事能将活人给说气死？”

老婶子愣了下，还以为孙红梅这儿媳是自己一伙的，张口就来，“可不是，你婆婆可真是长了张利索的嘴皮子唷，这样的人得拉出去批！斗！让大家伙儿都瞧瞧，这妖妇使了什么妖法！”

李秀英：“先不提老婶子你这番言论，娘……”

孙红梅缓过神来，没好气道：“干嘛？”

李秀英：“你来说说这老婶子俩句。”

“说啥？”孙红梅没回味过来。

“老婶子不是说娘嘴皮子利索吗？能把活人气死吗？趁着村长支书没来，赶紧将人气死，人真要没了，咱家赔偿她家儿子就是。我相信老婶子家儿子一定很乐意接受这份钱财。”

老婶子的儿子本来还想跳出来要赔偿，听了这话，隐匿了起来。

赔偿有谁还嫌少的？

顾长亭背着人群，冲李秀英竖起大拇指，后者冲顾长亭抛了个眉眼，又对着老婶子义正言辞道：“如果我娘说了气人的话，老婶子还没事，咱就得找支书和村长评评理了，这一个封建残余的帽子扣在我们身上，我们还承担不起哩。”

老婶子脸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对方，双眼一翻，正打算装晕，李秀英冷飕飕的，如同地狱里爬出来样，“看老婶子这样子，咋，我娘有气死人的能力，我也不遑多让？婶子这是要晕了，还是被我气死了？您给口话，我好有所准备，这得耗掉我几个月工资呐？”

老婶子：“……”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

支书及时赶到，看着围观的人群，有些怒道：“干啥呢干啥呢，都闲得慌？不干活了，不上工？赶紧走走走，再不走扣工分了啊！”

见到支书，老婶子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个劲儿的哭诉，“支书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都被孙红梅气晕在地里头了，好不容易缓上来一口劲儿，结果她儿媳又来！这是不要我活啊！那我死了算了！”

支书刚想拦着，李秀英双眸一亮，道：“哎呦，婶子你可得想清楚了，自己撞墙死了和咱家可没半毛钱关系，不赔偿得唷。”

其他人：“……”

老婶子：“……”妈的，她到底该不该撞！

村长是最后到的，看了眼相安无事的众人，只对老婶子轻描淡写道：“既然好了就去地里头，现在不加使干，还想等到过年多分点粮？梦呢。”

“可村长……”

村长：“咋，几两豌豆不够你吃的，你还想给自己孙子儿子多要点？要不要咱问问大夫你究竟是咋晕倒的。”

老婶子讪讪道：“不，不用了，我这就起来，这就起来。”

这场闹剧才画上句号。

众人一散，村长只留下支书和顾长亭商讨事情，李秀英则领着搪瓷缸子顺道回家，孙红梅则继续上工。

李秀英：“瞧我说啥来着，娘啊，以前我觉得你脸皮子厚，现在才发现是我局限小了，跟只坐井之蛙一样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老婶子才是，脸皮比城墙道拐还厚咧。被自家儿子夺食，饿晕了还想讹上咱家……娘啊，以后你眼睛得擦亮点，我们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可不得被人惦记上？幸好咱大队支书和村长是明事理的，否则今天走得掉？”

孙红梅头还晕乎乎的，又听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这番话初衷是建立在贬低自己脸皮厚的基础上，愣了下，应和着点头，“可不，咱家得招来多少嫉妒啊，以后得吃饭做事小心点。”

李秀英笑容加深了，“娘，我今天送的糖水好喝不？”

孙红梅砸吧了下唇瓣，诚实地点头，“好喝。”

“那为避免被其他人发现，以后还是喝热水吧。”

“！！！”那不行！

被发现可以，冰冰凉凉的甜水不能少！

李秀英笑嘻嘻地端着空搪瓷缸子回到家，将熬好的一大锅绿豆汤舀出来放进仓库，等以后去了镇上，让顾长亭冻冰箱里半个小时，又取出冰镇好的绿豆汤，这才开始炒菜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