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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2 / 2)

作品:《春色上寒枝

见祖母有所动容,江宝徽心中一喜。三两步奔至祖母怀中,在她膝头闷声抽泣。哭声一颤一颤,泪水洇湿了膝头一片暗纹绸衣。

这是她最擅长的情态,都紧紧拿捏住老太太的心坎。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道歉:“……是孙女不好,宝徽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做什么事都跟您商量,再也不敢了……”

江白氏心中最后一点怒气散尽,干瘦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止不住叹息。

“宝徽。你想想你长这么大,祖母哪一次不想着你?你姐姐是有门好婚事不假,但是祖母和伯母也在相看。当中有几个,门第绝不逊于应家。你……又何苦做下那种事?”

江宝徽猛地抬头,泪水涌出了更多:“不,老太太,孙女在您眼里,岂是贪图富贵之人?孙女是真心喜欢应家二公子……”

江白氏倒吸一口凉气。

在她料想中,江宝徽不过是看不惯长姐,利用应二公子的喜爱做文章。

谁能想到,她自己也陷了进去?

顷刻间,江白氏抓起孙女的手腕,目光将她从上而下刮了一遍:“你们背着人私相授受了?可有出格之事?”

江宝徽猛地一惊。她看着祖母几乎滴出水的面色,有一种强烈预感:若是说出实话,祖母定会不顾情分,狠狠惩罚她的。

她仓促低头:“没,没有……”

心中却暗恨:老太太不是方才还说江照微私会外男么?怎么不去逼问她?偏偏杠上自己?

奈何她立在窗牗之外,只听了个影影绰绰。更不知那私会的“奸夫”是谁。不然。以此再做一番文章,定能让江照微彻底坏了名声。

“果真没有?”

“我与应公子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无逾矩之举。”眼见着话题越发远了,江宝徽心中发慌,忙又掉了两颗泪珠:“祖母,我不过是情难自禁。但是事已至此,往后又该如何对姐姐呢?她定然心怀怨恨,一辈子不会原谅我了。”

“你姐姐她……”江白氏自己也说不下去。

连日的风波下来,闹得可谓鱼死网破。照微纵使面上不说,心中恐怕无论如何也难原谅了。

不会原谅姐妹,更不会原谅她这个祖母。

江白氏干裂的嘴角陡然一沉。

她突然思及,自己刚才所谋划的进宫一事。

倘若照微进了宫,搏得了泼天的贵,她真的愿意提携江家吗?还是会自恃身份宠爱,反过来对昔日的“仇人”们落井下石?

若真是那般,外戚身份就不是江家的助力,反是累赘。

江宝徽偷偷抬头,知晓耳旁风起了作用,心中得意极了:“如今,孙女抢了长姐的姻缘。她又要去往何方呢?每每想到此事,我就夜不能寐。”

说完,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巴巴望着人。

她并不知老太太已经盘算着,把照微送进她此生难及的富贵地。这番话,不过是为了试探照微未来的夫家。

她想让照微的夫家差一些,最好永远无法够到应家门庭,只能一辈子遥遥仰望她公府少夫人的风光。

却无形之中,消杀了江白氏外戚之梦。

“你长姐的去处呢,祖母这几日再思索一番,自有安排。家里总不会亏待就是。”

沉吟良久,江白氏最后道。

若是果真不行,就让照微嫁到几个关系好的勋贵家去,别想着入宫了。

唉,与皇帝相见的,为何不是她的宝徽?

江宝徽嘴角悄悄勾起,彻底放下心来。

老太太的门路,她了解得一清二楚。拢共不过闺中的几位手帕之交,即勋贵圈的夫人们,远远比不上王氏背后的清流大族。

这些人旁的优点没有,唯独浸淫京中八卦圈多年。侯府丢了个小姐,九岁才找回之事,她们定然了然于胸。再稍稍一打听,江照微在府上是个什么境遇,也一目了然。

既不生长在侯府,又不得长辈喜欢的姑娘,听起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性格,也没有支应门庭、主持中馈的才干。

眼光稍微毒辣些的,定不会把江照微聘回去当宗妇。

顶多做主让旁支娶了,好和侯府沾几分亲。

看来,嫁给一个懦弱无用的丈夫,草草一生,就是江照微你这辈子的去处了。

江宝徽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缓缓在心里道。

-

靖宁公府的祠堂,灯火绰暗。

只有灵前一点香烛,照见了一站一跪两个人影。

若是照微在此,定能认出这二人。跪着的是她前世夫君应玉京。另一个,则是没少磋磨打骂她的婆婆,张氏。

张氏拎着一只木盒,孤身进了祠堂。一进门,就几乎要扑到应玉京身上。

“哎哟我的玉京,让娘看看,跪这么久膝盖已经青了吧。”她掀起儿子的裤管,白皙皮肉上面一片乌青淤血。她心疼地拿出药油,在乌青处揉搓起来。

应玉京跪了一天一夜,早没了力气,只任她摆布。

张氏手上动作着,嘴也不停:“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惹你爹生气。放着长房的嫡女不求,偏偏要娶一个三房的,你的名声还要不要。还有一晚就能出去了,你明天就给老爷说,让江家换回她们长女的八字来。”

应玉京呆滞的眸子焦光一闪:“宝徽才是我命定的妻子,旁的人,我不要!”

张氏噎住一口凉气:“你说的都是什么胡话,玉京,快别犯浑了。”

她句句皆是数落,倒数落得应玉京心智越发坚定,无论如何也要娶江宝徽过门。他翻来覆去只一句话:“儿子是真心喜欢宝徽。”

眼见着劝说无果,张氏也怒道:“应玉京,天下男子由几个有你这般荒唐?放着好端端的长姐不要,偏看上了不得台面的妹妹?”

“天底下还是有的,比如说先帝。”应玉京慢吞吞道。

张氏闻言,沾满药油的手狠狠抽打他的后背:“你不要命了!这种杀头的话也敢说出口!”

“咱家的富贵,不就是因为先帝犯了这个浑么?不然哪里来的太后娘娘?若是您二老不依,明日我就到大街上让大伙评评理,为何先帝做得,我做不得。”

应玉京语气平静,恍然让人觉得,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气得张氏又狠狠拍了几下儿子的后背。那女人到底给她儿子吃了什么迷魂药,不惜戳自家的脊梁骨也要迎她进门。

江宝徽懵然不知,还未进门,未来婆婆已然恨上了她。

“孽子啊……”她又感叹了几次,见儿子面色无改一片淡然,终于熄了希望。

“罢了,明日我就递牌子去见太后娘娘,听听她有什么章程。你就向你爹乖乖认错,别再跪祠堂了啊。”

江家应家,各有心思,为照微定下了他们设计的命运。

浑然不知,宫禁之中一双尊贵的眼睛,也悄然盯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