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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在七零养娃种树

“可得了吧,儿子还是你生的呢,看你天天挨骂他能多吃两碗饭,出去出去,以后你跟你儿子过,我跟我闺女过,别跟我说话,我现在看你这个驴样子就不高兴。”苏老头忍了又忍,还是不忍心把她铺盖给抱过去,现在跟她赶走了,闺女给爹妈做的新被子也要给换走。

余安秀当着老头子的面没脾气,她往出走,走到门口了转过身说:“你别忘了让老幺带你去看病。”

“我的事你别操心。”

她在这边折腾了小半天,那边的活儿就没干完,梅大囡干活回来看她还在洗菜,锅都还没烧热,脾气顿时就来了。

“妈,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我们累的半死,就指望回来吃口热饭吊命,你这粥没煮,苞米饼子没蒸,这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半夜三更?”梅大囡在院子里甩甩打打,惊的三只母鸡也扯着嗓子叫唤。

“要死了?你们吃饱了撑的敞着喉咙管死命咯嗒,屁事不干,下蛋也不好好下,净是白瞎我的粮食,哪天我气急了拿刀把你们拔毛下锅。”她想到煮粥还没下米,苞米面还没揉就来气,拿起锄头就要去砸鸡,嘴里叫嚷着:“没用的就该死。”

余安秀先是心虚,听了这一顿排暄又来气,她跟老头子单独做的时候哪儿这么多事?她不想洗衣服了就堆着,等着哪个闺女来了给洗,现在反而还要洗他们一大家子的衣服。

“荣兵,大妮都这么大了也该做个活儿吧,你们这一大家子衣裳不能都扔给我洗,我老了力气小,你跟大囡干活的衣裳我手搓破皮也洗不干净,今天下午我洗了好半天的衣裳,就没来得及做饭。”她向儿子诉苦,希望能得到安慰。

“噢,你这又怨在了我闺女身上?你能多老?七十岁刚出头,人家我大婶都七十八了还在地里刨土,你要是在家干不了明天给我下地,我在家洗衣做饭。”梅大囡像个吊嗓的公鸡,扯着嗓子吼。

余安秀执拗地看着儿子,想让他帮她说句话。

“妈,大囡说的对,我大婶今天还在地里刨土呢,你没来跟我住之前不也种自留地的,就洗个衣裳,又没油水,就是土啊灰啊,搓不干净就多泡一会儿,用棒槌多捶几遍。”

余安秀听了儿子的话,立马感觉自己老了十岁,她嗫嚅道:“你大婶是儿子死了,我有儿子啊,我是指望你给我养老的,不是老了还受忙受累的,你小的时候我可没让你干活啊。”

□□兵没敢看他妈的眼睛,也没训骂骂咧咧的媳妇,指着大妮说:“你明天别瞎跑,帮你奶在家干活。”

“我没瞎跑,我在挖菜捡柴还捡牛粪,是有工分的。”有她妈在,大妮斜着眼瞪他奶,小声嘀咕:“真把自己当地主奶奶了。”

“我怎么就成地主奶奶了?”余安秀人老耳尖,听到大孙女的嘟囔立马高声反问。

“对我丫头使什么威风?真没个当奶的样子,对着孙女撒气,真不是个人,还污蔑孩子,哪个孙女会骂她奶是地主?你脑子糊涂了别连累我女儿。”梅大囡立马叉腰骂,她可不给这老婆子撒威风的机会。

“荣兵,你站大妮旁边在,你说大妮说没说?”余安秀扯住儿子,她也想压住儿媳妇。

“妈,做饭吧,天晚了,我也饿了。”□□兵两相不插嘴,给他妈递台阶,再闹就不美了,她还要在这儿住下去呢。

余安秀蔫了,她往灶屋走,这时候她想起了被气的面红耳赤的老头子,是啊,儿媳妇心朝外,儿子的心在他媳妇身上,谁会听你讲道理摆是非,人家是一伙的,是一个被窝里的。

“煮面籽随便将就一晚算了,我可不想饿到三更半夜。”梅大囡站灶屋门外面说了一声,就拖家带口的出门跟人家唠嗑去了。

这个不规整的小院,除了灶屋里的火光,只余鸡窝里时断时续的咯咯声。

他们像是会掐时间,饭刚好人就回来了,点了煤油灯坐堂屋里端碗吃饭,除了吸溜声就是抱怨吃不饱、看不见的话。

“呕—”梅大囡从嘴里捏出一根发丝,对着煤油灯一照,是根白发,顿时就呕了起来,“恶心死我了你个老不死的,窝囊死了,头发竟然掉进了饭里。”

她反手把半碗面籽朝对面的人脸上泼了过去,捶着桌子说:“一顿饭都吃不安生,你还有什么用?这次掉头发,下次是不是就掉口水掉鼻涕?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趁着没仇没怨我也把你好好埋了。”

我今天刚洗的头发,不脏,这句话余安秀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泼了一脸的饭,她紧闭眼睛,抹掉面籽后,睁眼就着昏暗的火光看见了儿子孙子嫌弃恶心的嘴脸,鼻子往上隐在了黑暗里,只余呲着的牙齿和伸出的舌头。

像是个没脸的怪物,到最后她只听到了“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没仇没怨好好给你埋了”,而她的儿子孙子都没反驳,是不是都想着她早早死了算了?

脸上的面汤干了,她觉得她的脸也僵了,她哆嗦着手摔了手里的碗筷,一行浊泪滑了下来,“我生养了个没心的怪物啊,捂不热,捂不热的啊。”

“还摔起碗来了,看把你惯的。”

“你住嘴。”□□兵大喊了一声,冲隐进黑夜里的老婆子撵了出去,“妈,饭还没吃完,你就要回去了?”

“对,我回家了,不再来了。”余安秀仰头看面前模糊的人影,“我没把你养成人,我受罪,你以后也跑不了。”

“我给你养老你怎么就不再来了?大囡是嘴上厉害,她心不坏的,忘性大,明天起来就忘了。”□□兵心里乱糟糟的,老太太好似真伤心了。

余安秀不接腔,她脑子里还残留着只余口鼻的嫌恶嘴脸,“不来了。”她绕过他摸黑往回走,“我怎么就生了你?大概真是仇家,你是来报仇的。”

她自问自答,她终于意识到她所有的心甘情愿也只是她的心甘情愿,不会领情的到死都不会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