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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54章(1 / 2)

作品:《偏偏他是灯

爷爷瘦了很多,脸是土色,周天第一次知道书里所写不假,她父母都是壮年而逝,她还不懂人老将死是什么状态。

一上来,堂叔把几家凑的三万块钱直接交给周天。旁边,爷爷还要倔着说自己“没事”,不停问住宾馆的价格,又说高铁票太贵,一副刚来就闹着要回家的架势。

堂叔只能把周天拉到角落里,直言:“俏俏,咱们这一家也就只能凑这个数了,再多是真没有,老人生大病那就是个无底洞,谁也没本事填这么个窟窿,我们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你体谅些,横竖就是这些钱,你拿着吧。”

周天比他想的冷静,她深吸口气,抬头说:“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您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跑医院比她想的复杂多了,挂号难,床位少,除非住进一天1200的国际部,杨烁告诉她如果买了国际部的高端医疗险住进去还是很合适的,毕竟,国际部不走社保,得自费。周天苦笑,她生活里从没有什么高端医疗险概念。

周天排了个通宵,熬的摇摇欲坠,一咬牙,准备花几倍价钱抢特需,可全国人民都往这涌,特需号对大家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同样难抢。眼看堂叔说爷爷夜里难受地整夜睡不着只能坐着,周天只能瞄准国际部。

在手机上查国际部看病流程时,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

是梁嘉树。

周天很意外,但立刻一脸没事人的表情,她平淡地打了个招呼:“这么巧。”

“你爷爷生病了,”梁嘉树很直接,“我问的张孝晨,你不要怪他。”

这件事,周天确实只和张孝晨说了,他要过来,周天不让,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浪费时间,她想自己跑,只不过先给他说了借钱的可能。

周天有点憔悴,但她要表现出自己很好的样子。

“拎的是病历和片子?”梁嘉树很自然地把她手里东西接过来,窸窣一阵,拿出看半天,说,“挂上号了吗?”

周天立刻有些萎顿,她摇摇头,说:“估计只能挂国际部了。”

“不用,我帮你挂,找肝胆外科的主任看,那是我们上课的一个老师。”

梁嘉树替她做决定做的非常利落,不容她拒绝。

他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周天,可以加号,不过可能要等到很晚。

等待的过程里,梁嘉树一直在那看那一堆东西,他很专注,也很平静,甚至连和周天的交流都没有。

即使不说话,周天也莫名感觉到一阵心安,梁嘉树在她身边,她忍不住侧眸看看他,他便抬头,温声说了句:“别害怕。”

三个字,险些让她热泪盈眶,道谢的话悬在喉咙那进退失据。

周天眨眨眼,勉强笑了一下:“我爷爷的病是不是很重?”

“我不是医生,这要老师看,我现在只空有理论离能给人看病还差的很远。”梁嘉树实事求是地说道。

算算时间,可以让老人过来了,周天开始打电话。

本来只能有一位家属陪同进去,梁嘉树也跟着进来,一进门,主任就笑:“来来来,正好考你。”说着,目光转向老人,“老家的亲人?”

周天愣了下,看看梁嘉树,他在那边不动声色点点头。

主任同样看了半天检查的一堆片子,问爷爷各种问题,最后,一扬眉:“老人家有门静脉高压,梁嘉树,你说要注意什么?”

“手术中可能会大出血。”梁嘉树很快答道。

“他这个啊,手术可以在我们这里……”主任忽然停下,看看周天,“小姑娘,你是病人家属是吧,梁嘉树是你什么人?”

都这个时候了,他的老师还有心情八卦一把,周天面红耳赤的,没想到,主任继续解释:“我说给梁嘉树听,回头,他再跟你商量,好吧?”

说完,示意周天可以先带老人出去,周天让堂叔看着爷爷,又跑进来。

“老人家这个可能是个罕见病,非常危急,得尽快住院,”主任嘴里说着急,又看梁嘉树,梁嘉树蹙眉,“年前Z院的那例?”

紧跟着,他嘴里冒出一串英文,专业术语,周天没听懂。

“所以,你们拿个主意吧。”主任下巴一抬,示意梁嘉树跟周天商量商量。

他跟周天低声说道:“爷爷这个病,比较罕见,全世界也就一百多例,Z院年前动了一个,手术后没多久人就去世了。你想好,到底要不要做,如果做的话,也只有老师能做。”

周天听得浑身发抖,紧盯着他:“不做的话,爷爷也是等死,是吗?”

“是。”

也就思考了几秒,周天咽咽喉咙,坚定地说:“做,我们做。”

“想好了?风险非常大,最坏的结果你要想清楚能不能接受。”

“对,我能拿这个主意。”

“那好,我还有些事得跟老师沟通,你在外面等我。”梁嘉树握了下她的肩头,有抚慰的意思。

等周天也出去,梁嘉树才一脸凝重地看向主任:“老师,这个手术您真要接手?万一胆红素降不下来,医院做不到给他保肝治疗。”

手术风险极大,搞不好,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梁嘉树知道老师接这个手术是在刀尖跳舞。

“我们不能,可以转院嘛,别担心,我给联系床位,”主任拍他下肩膀,“家属既然愿意,那我也就会放手一搏,你小子,听说铁了心要攻心外,到时台上死人那是分分钟的事,比我这刺激的多,怎么,这就怕了?”

梁嘉树摇摇头:“不是这意思,毕竟今天人是我带来的。”

“那更不要有负担了嘛,对不对?难不成你家属还要医闹?”主任跟他开起了玩笑,一拍腿,“去准备吧,明天过来住院。”

他出来时,周天有点艰难地上前,声音轻似蚊虫:“要不要给医生包红包?”

梁嘉树瞥她一眼:“不用,我老师不收红包。”

周天立刻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尴尬,她干巴巴张口,像是没话找话:“你以后当医生了,会收红包吗?”

“你说呢?”梁嘉树轻轻反问。

“不会。”周天想解释一下,自己刚才并没有把他老师想成唯利是图的意思,只不过,她很少来医院,听说过一些事,自以为是地认为大医院里主刀医生也许需要红包。

解释总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周天犹豫几秒,还是闭嘴了。

整个过程是无比煎熬的。

那天,手术很成功,但如梁嘉树之前所担心,老人的胆红素一路飙升,在输液无果后,只能转院,梁嘉树要开车送他们过去,周天嗓子干哑,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再这样麻烦梁嘉树了,跑前跑后,他已经替自己分担了太多。

“我们自己打车就行了。”周天看着爷爷身上飘着的尿管,难为情地低头。

可很快,她嘴角努力牵扯出一抹感激的笑:“这些天,真的太麻烦你了,谢谢啊。”

说完,不自在地理了下头发。她又补充,“张孝晨会过来替我,你课业也挺重的,我听说,你们学校缺一节课可能下节课老师说的是什么就不懂了,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真的不能再这么麻烦你。”

“我不是那种缺一节课就什么都听不懂的人。”梁嘉树简单解释,帮她把水瓶水盆等杂物收拾进了后备箱。

周天看着他,心里泛起酸楚而茫然的情绪来,脑子很迟钝地转着,不知怎的,她突然矜持地喊了声他的名字:“梁嘉树。”

梁嘉树关上后备箱,抬眸回视。

其实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只是心酸,那种在茫茫人海中只能看到一个坐标的心酸,夹杂着馥郁的呛人的动荡情绪。

他也没说什么,仿佛有点心不在焉。把老人送到先前联系好的医院,吸上氧,安顿好了,堂叔在那一个劲儿地抓梁嘉树的手说他真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然后,扯过周天小声说:“俏俏,你这男朋友一表人才还这么有本事,回头,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周天心虚地应付了几句,一脸镇定。

“我请你吃顿饭吧。”她送梁嘉树出来时,终于开了口。

这些天,梁嘉树每天都往医院跑,好在离他学校非常近。

“以后吧,我学校有些事得回去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能帮忙的我尽力。”梁嘉树淡然婉拒,“你不要心急,你爷爷那个胆红素可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降下来的,这个谁都没办法给你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