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也不恳求了,只是咬着牙,拖曳着母亲,一步一步地走着。

尸身僵硬了,又软化,开始腐烂了,有恶臭和尸液渗出,过路人无不对他退避三尺,掩鼻急趋。

第十四天,他终于走到了乱葬岗。

他身上已经没有活人的气味了,尸臭弥漫到了他的骨髓里。

他没有镐,就用手在乱葬岗下刨了一个浅浅的坑洞——他实在没有力气挖一个深坑了,他把自己烂到面目全非的阿娘拖着,拖到坑洞里,然后他就呆呆坐在旁边。

过了很久,他木僵地说:“阿娘,我该把你埋掉啦。”

他就开始掬土,才掬了一捧,洒在了娘亲的胸口,他崩溃了,他痛哭了起来。

真奇怪,他以为眼泪都早就已经流干了。

“不不不,埋了就见不到了,埋了就见不到了。”他又爬到坑里,伏在腐臭的尸体上嚎啕着,眼泪簌簌滚落。等到情绪稍缓,他就又去掬土,可那泥土像是有某种可以打开人泪腺的气味,他又溃不成军了。

“怎么都烂成这样……都烂成这样了啊……”

“为什么连个席子都没有……”

“阿娘……阿娘……”

他拿脸去蹭她,他没有嫌弃她脏,她臭,她是死人,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她流着脓血,身上爬着蛆虫。

他伏在她怀里痛哭流涕,哽哽咽咽撕心裂肺每一个声音都像是从喉管里染着鲜血挖出来的。

最后乱葬岗上回荡着他的哀鸣,那声音扭曲嘶哑,含混不清,有时候像是人的哭声,但更多时候却像是幼兽失去母亲后的哀鸣。

“阿娘……阿娘!!”

“来个人啊……有没有人……来个人把我也埋了吧……把我也埋了吧……”